每个人都应该经历那样一个“个体意识觉醒”的时期,对人生大彻大悟,成为一个独立的人,然后再从“自我”的小牢笼中跳出来,达到真正的“社会意识的觉醒”,走向人民大众。记得竹内好说过,鲁迅在某一时刻突然成为了自己(估计是抄佛经的时期),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变过(他没有盲从过别人)。竹内好说的当然是鲁迅作为一个觉醒了的“人”没有变,但实质上,鲁迅又一直在变(他转向左翼是在变,但就那是他自己学习与思考的结果来说,他又没有变),这也就是竹内好又称他为“现役文学家”的原因。我们的时代曾有一段时间是以“绝望”作为某种可引以为骄傲的东西来标榜的,这离鲁迅的“绝望”相去太远,克薄地说,那是浅薄的矫情和做作;我们的时代也曾有一段时间信奉过廉价的“希望”,但那样的轻信带来的是轻易的放弃,而不是执着的追求和坚韧的斗争。但鲁迅的转变绝对不是诗人在“自我”的牢笼中可以达到的,必须面对现实,必须不断地学习和思考。必须认真地对待自己和世界(自己的迟暮和身外的青春)。 希望 我的心分外地寂寞。 然而我的心很平安:没有爱憎,没有哀乐,也没有颜色和声音。 我大概老了。我的头发已经苍白,不是很明白的事么?我的手颤抖着,不是很明白的事么?那么,我的魂灵的手一定也颤抖着,头发也一定苍白了。 然而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这以前,我的心也曾充满过血腥的歌声:血和铁,火焰和毒,恢复和报仇。而忽而这些都空虚了,但有时故意地填以没奈何的自欺的希望。希望,希望,用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虽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 然而就是如此,陆续地耗尽了我的青春。〔2〕我早先岂不知我的青春已经逝去了?但以为身外的青春固在:星,月光,僵坠的胡蝶,暗中的花,猫头鹰的不祥之言,杜鹃〔3〕的啼血,笑的渺茫,爱的翔舞……。虽然是悲凉漂渺的青春罢,然而究竟是青春。 然而现在何以如此寂寞?难道连身外的青春也都逝去,世上的青年也多衰老了么? 我只得由我来肉薄这空虚中的暗夜了。我放下了希望之盾,我听到PetǒfiSándor(1823—49)〔4〕的“希望”之歌:希望是甚么?是娼妓: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你的青春——她就弃掉你。 这伟大的抒情诗人,匈牙利的爱国者,为了祖国而死在可萨克〔5〕兵的矛尖上,已经七十五年了。悲哉死也,然而更可悲的是他的诗至今没有死
乱世中的美神原文赏析
安静
太阳从大玻璃窗透进来,照到大白纸糊的墙上,照到三屉桌上,照到我的小床上来了。我醒了,还躺在床上,看那道太阳光里飞舞着的许多小小的,小小的尘埃。宋妈过来掸窗台,掸桌子,随着鸡毛掸子的舞动,那道阳光里的尘埃加多了,飞舞得更热闹了,我赶忙拉起被来蒙住脸,是怕尘埃把我呛得咳嗽。
宋妈的鸡毛掸子轮到来掸我的小床了,小床上的棱棱角角她都掸到了,掸子把儿碰在床栏上,格格地响,我想骂她,但她倒先说话了:
“还没睡够哪!”说着,她把我的被大掀开来,我穿着绒褂裤的身体整个露在被外,立刻就打了两个喷嚏。她强迫我起来,给我穿衣服。印花斜纹布的棉袄棉裤,都是新做的,棉裤筒多可笑,可以直立放在那里,就知道那棉花够多厚了。
妈正坐在炉子边梳头,倾着身子,一大把头发从后脖子顺过来,她就用篦子篦呀篦呀的,炉上是一瓶玫瑰色的发油,天气冷,油凝住了,总要放在炉子上化一化才能擦。
窗外很明亮,干秃的树枝上落着几只不怕冷的小鸟,我在想,什么时候那树上才能长满叶子呢?这是我们在北京过的第一个冬天。
妈妈还说不好北京话,她正在告诉宋妈,今天买什么菜。妈不会说“买一斤猪肉,不要太肥。”她说:“买一斤租漏,不要太回。”
宋妈梳完了头,用她的油手抹在我的头发上,也给我梳了两条辫子。我看宋妈提着篮子要出去了,连忙喊住她:
“宋妈,我跟你去买菜。”
宋妈说:“你不怕惠难馆的疯子?”
宋妈是顺义县的人,她也说不好北京话,她说成“惠难馆”,妈说成“灰娃馆”,爸说成“飞安馆”,我随着胡同里的孩子说“惠安馆”,到底哪一个对,我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怕惠安馆的疯子?她昨天还冲我笑呢!她那一笑真有意思,要不是妈紧紧拉着我的手,我就会走过去看她,跟她说话了。
惠安馆在我们这条胡同的最前一家,三层石台阶上去,就是两扇大黑门凹进去,门上横着一块匾,路过的时候爸爸教我念过:“飞安会馆”。爸说里面住的都是从“飞安”那个地方来的学生,像叔叔一样,在大学里念书。
“也在北京大学?”我问爸爸。
“北京的大学多着呢,还有清华大学呀!燕京大学呀!”
“可以不可以到飞安不,惠安馆里找叔叔们玩一玩?”
“做晤得!做晤得!”我知道,我无论要求什么事,爸终归要拿这句客家话来拒绝我。我想总有一天我要迈上那三层台阶,走进那黑洞洞的大门里去的。
惠安馆的疯子我看见好几次了,每一次只要她站在门口,宋妈或者妈就赶快捏紧我的手,轻轻说:“疯子!”我们便擦着墙边走过去,我如果要回头再张望一下时,她们就用力拉我的胳臂制止我。其实那疯子还不就是一个梳着油松大辫子的大姑娘,像张家李家的大姑娘一样!她总是倚着门墙站着,看来来往往过路的人。
是昨天,我跟着妈妈到骡马市的佛照楼去买东西,妈是去买擦脸的鸭蛋粉,我呢,就是爱吃那里的八珍梅。我们从骡马市大街回来,穿过魏染胡同,西草厂,到了椿树胡同的井窝子,井窝子斜对面就是我们住的这条胡同。
刚一进胡同,我就看见惠安馆的疯子了,她穿了一件绛紫色的棉袄,黑绒的毛窝,头上留着一排刘海儿,辫子上扎的是大红绒绳,她正把大辫子甩到前面来,两手玩弄着辫梢,愣愣地看着对面人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洋槐。干树枝子上有几只乌鸦,胡同里没什么人。
妈正低头嘴里念叨着,准是在算她今天共买了多少钱的东西,好跟无事不操心的爸爸报帐,所以妈没留神已经走到了“灰娃馆”。我跟在妈的后面,一直看疯子,竟忘了走路。这时疯子的眼光从洋槐上落下来,正好看到我,她眼珠不动地盯着我,好像要在我的脸上找什么。她的脸白得发青,鼻子尖有点红,大概是冷风吹冻的,尖尖的下巴,两片薄嘴唇紧紧地闭着。
忽然她的嘴唇动了,眼睛也眨了两下,带着笑,好像要说话,弄着辫梢的手也向我伸出来,招我过去呢。不知怎么,我浑身大大地打了一个寒战,跟着,我就随着她的招手和笑意要向她走去。可是妈回过头来了,突然把我一拉:
“怎么啦,你?”
“嗯?”我有点迷糊。妈看了疯子一眼,说:
“为什么打哆嗦?是不是怕是不是要溺尿?快回家!”我的手被妈使劲拖拉着。
回到家来,我心里还惦念着疯子的那副模样儿。她的笑不是很有意思吗?如果我跟她说话我说:“嗯!”她会怎么样呢?我愣愣地想着,懒得吃晚饭,实在也是八珍梅吃多了。但是晚饭后,妈对宋妈说:
“英子一定吓着了。”然后给我沏了碗白糖水,叫我喝下去,并且命令我钻被窝睡觉。
这时,我的辫子梳好了,追了宋妈去买菜,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她的那条恶心的大黑棉裤,那么厚,那么肥,裤脚缚着。别人告诉妈说,北京的老妈子很会偷东西,她们偷了米就一把一把顺着裤腰装进裤兜子,刚好落到缚着的裤脚管里,不会漏出来。我在想,宋妈的肥裤脚里,不知道有没有我家的白米?
经过惠安馆,我向里面看了一下,黑门大开着,门道里有一个煤球炉子,那疯子的妈妈和爸爸正在炉边煮什么。大家都管疯子的爸爸叫“长班老王”,长班就是给会馆看门的,他们住在最临街的一间屋子。宋妈虽然不许我看疯子,但是我知道她自己也很爱看疯子,打听疯子的事,只是不许我听我看就是了。宋妈这时也向惠安馆里看,正好疯子的妈妈抬起头来,她和宋妈两人同时说“吃了吗?您!”爸爸说北京人一天到晚闲着没有事,不管什么时候见面都要问吃了没有。
出了胡同口往南走几步,就是井窝子,这里满地是水,有的地方结成薄薄的冰,独轮的水车来一辆去一辆,他们扭着屁股推车,车子吱吱口丑口丑的响,好刺耳,我要堵起耳朵啦!井窝子有两个人在向深井里打水,水打上来倒在一个好大的水槽里,推水的人就在大水槽里接了水再送到各家去。井窝子旁住着一个我的朋友和我一般高的妞儿。我这时停在井窝子旁边不走了,对宋妈说:
“宋妈,你去买菜,我等妞儿。”
妞儿,我第一次是在油盐店里看见她的。那天她两只手端了两个碗,拿了一大枚,又买酱,又买醋,又买葱,伙计还逗着说:“妞儿,唱一段才许你走!”妞儿眼里含着泪,手摇晃着,醋都要洒了,我有说不出的气恼,一下窜到妞儿身旁,插着腰问他们:
“凭什么?”
就这样,我认识了妞儿。
妞儿只有一条辫子,又黄又短,像妈在土地庙给我买的小狗的尾巴。第二次看见妞儿,是我在井窝子旁边看打水。她过来了,一声不响地站在我身边,我们俩相对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等一会儿,我就忍不住去摸她那条小黄辫子了,她又向我笑了笑,指着后面,低低的声音说:
“你就住在那条胡同里?”
“嗯。”我说。
“第几个门?”
我伸出手指头来算了算:
“一,二,三,四,第四个门。到我们家去玩。”
她摇摇头说:“你们胡同里有疯子,妈不叫我去。”
“怕什么,她又不吃人。”
她仍然是笑笑的摇摇头。
妞儿一笑,眼底下鼻子两边的肉就会有两个小漩涡,很好看,可是宋妈竟跟油盐店的掌柜说:
“这孩子长得俊倒是俊,就是有点薄,眼睛太透亮了,老像水汪着,你看,眼底下有两个泪坑儿。”
我心里可是有说不出的喜欢她,喜欢她那么温和,不像我一急宋妈就骂我的:“又跳?又跳?小暴雷。”那天她跟我在井窝子边站一会儿,就小声地说:“我要回去了,我爹等着我吊嗓子。赶明儿见!”
我在井窝子旁跟妞儿见过几次面了,只要看见红棉袄裤从那边闪过来,我就满心的高兴,可是今天,等了好久都不见她出来,很失望,我的绒褂子口袋里还藏着一小包八珍梅,要给妞儿吃的。我摸摸,发热了,包的纸都破烂了,粘乎乎的,宋妈洗衣服时,我还得挨她一顿骂。
我觉得很没意思,往回家走,我本来想今天见妞儿的话,就告诉她一个好主意,从横胡同穿过到我家,就用不着经过惠安馆,不用怕看见疯子了。
我低头这么想着,走到惠安馆门口了。
“嘿!”
吓了我一跳!正是疯子。咬着下嘴唇,笑着看我。她的眼睛真透亮,一笑,眼底下就像宋妈说的,怎么也有两个泪坑儿呀!我想看清楚她,我是多么久以前就想看清楚她的。我不由得对着她的眼神走上了台阶。太阳照在她的脸上,常常是苍白的颜色,今天透着亮光了。她揣在短棉袄里的手伸出来拉住我的手,那么暖,那么软。我这时看看胡同里,没有一个人走过。真奇怪,我现在怕的不是疯子,倒是怕人家看见我跟疯子拉手了。
“几岁了?”她问我。
“嗯六岁。”
“六岁!”她很惊奇地叫了一声,低下头来,忽然撩起我的辫子看我的脖子,在找什么。“不是。”她喃喃地自己说话,接着又问我:
“看见我们小桂子没有?”
“小桂子?”我不懂她在说什么。
这时大门里疯子的妈妈出来了,皱着眉头怪着急地说:“秀贞,可别把人家小姑娘吓着呀!”又转过脸来对我说:
“别听她的,胡说呢!回去吧!等回头你妈不放心,嗯,听见没有?”她说着,用手扬了扬,叫我回去。
我抬头看着疯子,知道她的名字叫秀贞了。她拉着我的手,轻摇着,并不放开我。她的笑,增加了我的勇气,我对老的说:
“不!”
“小南蛮子儿!”秀贞的妈妈也笑了,轻轻地指点着我的脑门儿,这准是一句骂我的话,就像爸爸常用看不起的口气对妈说“他们这些北仔鬼”是一样的吧!
“在这玩不要紧,你家来了人找,可别赖是我们姑娘招的你。”
“我不说的啦!”何必这么嘱咐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都知道。妈妈打了一只金镯子,藏在她的小首饰箱里,我从来不会告诉爸爸。
“来!”秀贞拉着我往里走,我以为要到里面那一层一层很深的院子里去找上大学的叔叔们玩呢,原来她把我带进了他们住的门房。
屋里可不像我家里那么亮,玻璃窗小得很,临窗一个大炕,炕中间摆了一张矮桌,上面堆着活计和针线盒子。秀贞从矮桌上拿起了一件没做完的衣服,朝我身上左比右比,然后高兴地对走进来的她的妈妈说:
“妈,您瞧,我怎么说的,刚合适!那么就开领子吧。”说着,她又找了一根绳子绕着我的脖子量,我由她摆布,只管看墙上的那张画,那画的是一个白胖大娃娃,没有穿衣服,手里捧着大元宝,骑在一条大大的红鱼上。
秀贞转到我的面前来,看我仰着头,她也随着我的眼光看那张画,满是那么回事地说:
“要看炕上看去,看我们小桂子多胖,那阵儿才八个月,骑着大金鱼,满屋里转,玩得饭都不吃,就这么淘……”
“行啦行啦!不害臊!”秀贞正说得高兴,我也听得糊里糊涂,长班老王进来了,不耐烦地瞪了秀贞一眼说她。秀贞不理会她爸爸,推着我脱鞋上炕,凑近在画下面,还是只管说:
“饭不吃,衣服也不穿,就往外跑,老是急着找她爹去,我说了多少回都不听,我说等我给多做几件衣服穿上再去呀!今年的衬褂倒是先做好了,背心就差缝钮子了。这件棉袄开了领子马上就好。可急的是什么呀!真叫人纳闷儿,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儿……”她说着说着不说了,低着头在想那纳闷儿的事,一直发愣。我想,她是在和我玩“过家家儿”吧?她妈不是说她胡说吗?要是过家家儿,我倒是有一套玩意儿,小手表,小算盘,小铃铛,都可以拿来一起玩。所以我就说:
“没关系,我把手表送给小桂子,她有了表就有一定时候回家了。”可是,这时我倒想起妈会派宋妈来找我,便又说“我也要回家了。”
秀贞听我说要走,她也不发愣了,一面随着我下了炕,一面说:“那敢情好,先谢谢你啦!看见小桂子叫她回来,外面冷,就说我不骂她,不用怕。”
我点了点头,答应她,真像有那么一个小桂子,我认识的。
我一边走着一边想,跟秀贞这样玩,真有意思;假装有一个小桂子,还给小桂子做衣服。为什么人家都不许他们的小孩子跟秀贞玩呢?还管她叫疯子?我想着就回头去看,原来秀贞还倚着墙看我呢!我一高兴就连跑带跳地回家来。
宋妈正在跟一个老婆子换洋火,房檐底下堆着字纸篓、旧皮鞋、空瓶子。
我进了屋子就到小床前的柜里找出手表来。小小圆圆的金表,镶着几粒亮亮的钻石,上面的针已经不能走动了,妈妈说要修理,可一直放着,我很喜欢这手表,常常戴在手上玩,就归了我了。我正站在三屉桌前玩弄着,忽然听见窗外宋妈正和老婆子在说什么,我仔细听,宋妈说:
“后来呢?”
“后来呀,”换洋火的老婆子说:“那学生一去到如今就没回来!临走的时候许下的,回他老家卖田卖地,过一个月就回来明媒正娶她。好嘛!这一等就是六年啦!多傻的姑娘,我眼瞧着她疯的。……”
“说是怎么着?还生了个孩子?”
“是呀!那学生走的时候,姑娘她妈还不知道姑娘有了,等到现形了,这才赶着送回海淀义地去生的。”
“义地?”
“就是他们惠安义地,惠安人在北京死了就埋在他们惠安义地里。原来王家是给义地看坟的,打姑娘的爷爷就看起,后来又让姑娘她爹来这儿当长班,谁知道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他们这家子倒是跟惠难有缘,惠难离咱们这儿多远哪?怎么就一去不回头了呢?”
“可远喽!”
“那么生下来的孩子呢?”
“孩子呀,一落地就裹包裹包,趁着天没亮,送到齐化门城根底下啦!反正不是让野狗吃了,就是让人捡去了呗!”
“姑娘打这儿就疯啦?”
“可不,打这儿就疯了!可怜她爹妈,这辈子就生下这么个姑娘,唉!”
两个人说到这儿都不言语了,我这时已经站到屋门口倾听。宋妈正数着几包红头洋火,老婆子把破烂纸往她的大筐里塞呀塞呀!鼻子里吸溜着清鼻涕。宋妈又说:
“下回给带点刨花来。那你跟疯子她们是一地儿的人呀?”
“老亲喽!我大妈娘家二舅屋里的三姐算是疯子她二妈,现在还在看坟,他们说的还有错儿吗?”
宋妈一眼看见了我,说:
“又听事儿,你。”
“我知道你们说谁。”我说。
“说谁?”
“小桂子她妈。”
“小桂子她妈?”宋妈哈哈大笑,“你也疯啦?哪儿来的小桂子她妈呀?”
我也哈哈笑了,我知道谁是小桂子她妈呀!
超级味王
1、这真是一片奇妙又少见的海底森林,生长的都是高大的木本植物,小树上丛生的枝权都笔直伸向洋面。没有技条,没有叶脉,像铁杆一样。在这像温带树林一般高大的各种不同的灌木中间,遍地生长着带有生动花朵的各色珊瑚。美丽极了。
赏析:生动的表现出海底世界的富饶美丽,令人向往。但是尽管它景色优美、令人陶醉,同样的它也险象丛生、千钧一发。
2、那一夜在印度洋上,它不是攻击了某些船只吗?那个葬在珊瑚墓地的人,不正是诺第留斯号引起的冲突的牺牲者吗?而在所有的海面上,人们也正在追逐这可怕的毁灭性机器!
赏析:“诺第留斯”号也曾遇险,在珊瑚礁上搁过浅,受到过巴布亚土著的袭击,最可怕的是,在南极被厚厚的冰层困住,艇内缺氧,艇上的人几乎不能生还。但是,凭著潜艇的精良构造和艇长的超人智慧,种种险境,均被化解,终于完成了十一万公里的海底行程。
3、你只有探索才知道答案。
赏析:十一万公里的行程,是个大场面,一路所见,可以说无奇不有。谁见过海底森林?谁见过海底煤矿?谁见过“养”在贝壳里、价值连城的大珍珠?当了俘虏的阿龙纳斯和他的朋友们都见到了,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不放弃,才使得他们曾经徜徉其间。
4、平常采到一个有珍珠的贝,他们才能得一分钱,何况他们采得的贝里面多数是没有珍珠的。
赏析: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不放弃,才使得他们曾经徜徉其间。
5、我的心还在这个国家,并且,直到我最后一口气,我的心也是在这个国家!
赏析:尼摩船长搜集海底金银财宝,支援被压迫民族的正义斗争。当祖国沦为殖民地后,他带领少数志同道合的人潜入海底,用反抗的行动和不满的言论,支持和唤醒被压迫民族反抗殖民统治的斗争。表面看来,尼摩艇长似乎是个与世隔绝的心如死灰的隐士,然而从他内心深处迸发出的炽热的感情,表明他是一个时刻关注着世界政治风云的科学战士。
6、固然他的命运是离奇古怪,但他也是崇高伟大的。
赏析:表现出尼摩的无比勇敢和对人类的牺牲精神。
7、我们在很细,很平,没有皱纹,像海滩上只留有潮水痕迹的沙上行走。这种眩人眼目的地毯,像真正的反射镜,把太阳光强烈地反射出去。由此而生出那种强大的光线辐射,透人所有的水层中。如果我肯定说,在水中深三十英尺的地方,我可以像在阳光下一样看得清楚,那人们能相信我吗?
赏析:写得如此平静来引出下文的凶险。
8、满地都是腔肠动物和棘皮动物。变化不一的叉形虫,孤独生活的角形虫,纯洁的眼球丛,被人叫作雪白珊瑚
pengpenguin
百度知道
海底两万里摘抄加赏析
海底两万里摘抄加赏析
《海底两万里》的精彩片段及赏析,必须有赏析,片段是原文哦!一定要有赏析!
我来答
cha
LV.2 2019-08-21
精彩片段及赏析如下:
片段1原文:
不过希望在人心中总是根深蒂固的!并且我们又是两个人。最后,我还要肯定一点——这看来像是不可能的——即使我要打破我心中的一切幻想,即使我要“绝望”,现在也办不到!战舰跟那鲸鱼冲撞的时间是在夜间十一点钟左右。所以到太阳升起,我们还得游泳八个小时。我们替换着游,游八小时必然可以做到。海面相当平静,我们还不至于过度疲劳。
有时,我的眼光想看透深沉的黑暗,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由于我们游泳动作激起的浪花透出一点闪光来。在我手下破碎的明亮的水波,点缀在镜子般闪闪的水而上,就好像一块块青灰色的金属片。
赏析如下:
这段充满了人物力量的心理描写读之使人惊叹,建议最后的景色描写,很好的烘托了人物精神上富有斗志,而又在身体上十分疲劳的,正在与自己斗争的心理状态。
不仅如此,他更凸现出了作者超凡的技巧。在他的作品中,情节惊险曲折,人物描绘得栩栩如生,结局出人意料,使他的作品闪现着永恒的魅力。所以凡尔纳被誉为“科幻小说之父”是当之无愧的。
straggler
每个人都应该经历那样一个“个体意识觉醒”的时期,对人生大彻大悟,成为一个独立的人,然后再从“自我”的小牢笼中跳出来,达到真正的“社会意识的觉醒”,走向人民大众。记得竹内好说过,鲁迅在某一时刻突然成为了自己(估计是抄佛经的时期),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变过(他没有盲从过别人)。竹内好说的当然是鲁迅作为一个觉醒了的“人”没有变,但实质上,鲁迅又一直在变(他转向左翼是在变,但就那是他自己学习与思考的结果来说,他又没有变),这也就是竹内好又称他为“现役文学家”的原因。我们的时代曾有一段时间是以“绝望”作为某种可引以为骄傲的东西来标榜的,这离鲁迅的“绝望”相去太远,克薄地说,那是浅薄的矫情和做作;我们的时代也曾有一段时间信奉过廉价的“希望”,但那样的轻信带来的是轻易的放弃,而不是执着的追求和坚韧的斗争。但鲁迅的转变绝对不是诗人在“自我”的牢笼中可以达到的,必须面对现实,必须不断地学习和思考。必须认真地对待自己和世界(自己的迟暮和身外的青春)。 希望 我的心分外地寂寞。 然而我的心很平安:没有爱憎,没有哀乐,也没有颜色和声音。 我大概老了。我的头发已经苍白,不是很明白的事么?我的手颤抖着,不是很明白的事么?那么,我的魂灵的手一定也颤抖着,头发也一定苍白了。 然而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这以前,我的心也曾充满过血腥的歌声:血和铁,火焰和毒,恢复和报仇。而忽而这些都空虚了,但有时故意地填以没奈何的自欺的希望。希望,希望,用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虽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 然而就是如此,陆续地耗尽了我的青春。〔2〕我早先岂不知我的青春已经逝去了?但以为身外的青春固在:星,月光,僵坠的胡蝶,暗中的花,猫头鹰的不祥之言,杜鹃〔3〕的啼血,笑的渺茫,爱的翔舞……。虽然是悲凉漂渺的青春罢,然而究竟是青春。 然而现在何以如此寂寞?难道连身外的青春也都逝去,世上的青年也多衰老了么? 我只得由我来肉薄这空虚中的暗夜了。我放下了希望之盾,我听到PetǒfiSándor(1823—49)〔4〕的“希望”之歌:希望是甚么?是娼妓: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你的青春——她就弃掉你。 这伟大的抒情诗人,匈牙利的爱国者,为了祖国而死在可萨克〔5〕兵的矛尖上,已经七十五年了。悲哉死也,然而更可悲的是他的诗至今没有死。
原贴:《呐喊》中的美文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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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知道
海底两万里摘抄加赏析
海底两万里摘抄加赏析
《海底两万里》的精彩片段及赏析,必须有赏析,片段是原文哦!一定要有赏析!
我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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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2 2019-08-21
精彩片段及赏析如下:
片段1原文:
不过希望在人心中总是根深蒂固的!并且我们又是两个人。最后,我还要肯定一点——这看来像是不可能的——即使我要打破我心中的一切幻想,即使我要“绝望”,现在也办不到!战舰跟那鲸鱼冲撞的时间是在夜间十一点钟左右。所以到太阳升起,我们还得游泳八个小时。我们替换着游,游八小时必然可以做到。海面相当平静,我们还不至于过度疲劳。
有时,我的眼光想看透深沉的黑暗,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由于我们游泳动作激起的浪花透出一点闪光来。在我手下破碎的明亮的水波,点缀在镜子般闪闪的水而上,就好像一块块青灰色的金属片。
赏析如下:
这段充满了人物力量的心理描写读之使人惊叹,建议最后的景色描写,很好的烘托了人物精神上富有斗志,而又在身体上十分疲劳的,正在与自己斗争的心理状态。
不仅如此,他更凸现出了作者超凡的技巧。在他的作品中,情节惊险曲折,人物描绘得栩栩如生,结局出人意料,使他的作品闪现着永恒的魅力。所以凡尔纳被誉为“科幻小说之父”是当之无愧的。
菲尔5677
1、这真是一片奇妙又少见的海底森林,生长的都是高大的木本植物,小树上丛生的枝权都笔直伸向洋面。没有技条,没有叶脉,像铁杆一样。在这像温带树林一般高大的各种不同的灌木中间,遍地生长着带有生动花朵的各色珊瑚。美丽极了。
赏析:生动的表现出海底世界的富饶美丽,令人向往。但是尽管它景色优美、令人陶醉,同样的它也险象丛生、千钧一发。
2、那一夜在印度洋上,它不是攻击了某些船只吗?那个葬在珊瑚墓地的人,不正是诺第留斯号引起的冲突的牺牲者吗?而在所有的海面上,人们也正在追逐这可怕的毁灭性机器!
赏析:“诺第留斯”号也曾遇险,在珊瑚礁上搁过浅,受到过巴布亚土著的袭击,最可怕的是,在南极被厚厚的冰层困住,艇内缺氧,艇上的人几乎不能生还。但是,凭著潜艇的精良构造和艇长的超人智慧,种种险境,均被化解,终于完成了十一万公里的海底行程。
3、你只有探索才知道答案。
赏析:十一万公里的行程,是个大场面,一路所见,可以说无奇不有。谁见过海底森林?谁见过海底煤矿?谁见过“养”在贝壳里、价值连城的大珍珠?当了俘虏的阿龙纳斯和他的朋友们都见到了,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不放弃,才使得他们曾经徜徉其间。
4、平常采到一个有珍珠的贝,他们才能得一分钱,何况他们采得的贝里面多数是没有珍珠的。
赏析: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不放弃,才使得他们曾经徜徉其间。
yezi
《呐喊》赏析
《呐喊》是鲁迅1918年至1922年所作的短篇小说的结集,作品真实地描绘了从辛亥革命到五四时期的社会生活,揭示了种种深层次的社会矛盾,对中国旧有制度及陈旧的传统观念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和彻底的否定,表现出对民族生存浓重的忧患意识和对社会变革的强烈渴望。
这部小说集于1923年8月由北京新潮出版社出版,集中有《狂人日记》、《药》、《明天》、《阿Q正传》等十四篇小说,出版后得到很大回响。在《呐喊》序中,鲁迅谈到他弃医从文的经过和目的。他于1899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京准备从事文艺运动。是一次课堂上看画片的经历使他弃医从文的。他回忆道:‘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
谈到《呐喊》的名称,他说:‘在我自己,本以为现在是已经并非一个切迫而不能已于言的人了,但或者也还未能忘怀于当日自己寂寞的悲哀,所以有时候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不惮于前驱。至于我的喊声是勇猛或是悲哀,是可憎或是可笑,那倒是不暇顾及的;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至于自己,却也并不愿将自以为苦的寂寞,再传染给也如我那年轻时候似的正做着好梦的青年。’
鲁迅的小说是中国现代白话小说的奠基之作和经典之作,它以无穷的魅力,风行了大半个世纪,至今不衰。这三部小说集就是我们大家熟悉的《呐喊》、《彷徨》和《故事新编》。其中《呐喊》是鲁迅先生自《狂人日记》后的第二本经典小说集,它是中国的名著。同样也是世界的名著。
在《呐喊》自序中,作者回顾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其中了反应了作者思想发展的过程和从事文艺活动的目的和态度。同时也说明了这些小说的由来和起名的原由。在写作上,本篇自序文笔清新,周密流畅,震人心魄又引人入胜,读之使人欲罢不能。其语言风格充溢着鲁迅独特的个性,具有极强的艺术魅力 。
2013.3.17
BYZ
原贴:《呐喊》中的美文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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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大玻璃窗透进来,照到大白纸糊的墙上,照到三屉桌上,照到我的小床上来了。我醒了,还躺在床上,看那道太阳光里飞舞着的许多小小的,小小的尘埃。宋妈过来掸窗台,掸桌子,随着鸡毛掸子的舞动,那道阳光里的尘埃加多了,飞舞得更热闹了,我赶忙拉起被来蒙住脸,是怕尘埃把我呛得咳嗽。
宋妈的鸡毛掸子轮到来掸我的小床了,小床上的棱棱角角她都掸到了,掸子把儿碰在床栏上,格格地响,我想骂她,但她倒先说话了:
“还没睡够哪!”说着,她把我的被大掀开来,我穿着绒褂裤的身体整个露在被外,立刻就打了两个喷嚏。她强迫我起来,给我穿衣服。印花斜纹布的棉袄棉裤,都是新做的,棉裤筒多可笑,可以直立放在那里,就知道那棉花够多厚了。
妈正坐在炉子边梳头,倾着身子,一大把头发从后脖子顺过来,她就用篦子篦呀篦呀的,炉上是一瓶玫瑰色的发油,天气冷,油凝住了,总要放在炉子上化一化才能擦。
窗外很明亮,干秃的树枝上落着几只不怕冷的小鸟,我在想,什么时候那树上才能长满叶子呢?这是我们在北京过的第一个冬天。
妈妈还说不好北京话,她正在告诉宋妈,今天买什么菜。妈不会说“买一斤猪肉,不要太肥。”她说:“买一斤租漏,不要太回。”
宋妈梳完了头,用她的油手抹在我的头发上,也给我梳了两条辫子。我看宋妈提着篮子要出去了,连忙喊住她:“宋妈,我跟你去买菜。”宋妈说:“你不怕惠难馆的疯子?”
宋妈是顺义县的人,她也说不好北京话,她说成“惠难馆”,妈说成“灰娃馆”,爸说成“飞安馆”,我随着胡同里的孩子说“惠安馆”,到底哪一个对,我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怕惠安馆的疯子?她昨天还冲我笑呢!她那一笑真有意思,要不是妈紧紧拉着我的手,我就会走过去看她,跟她说话了。
惠安馆在我们这条胡同的最前一家,三层石台阶上去,就是两扇大黑门凹进去,门上横着一块匾,路过的时候爸爸教我念过:“飞安会馆”。爸说里面住的都是从“飞安”那个地方来的学生,像叔叔一样,在大学里念书。“也在北京大学?”我问爸爸。
“北京的大学多着呢,还有清华大学呀!燕京大学呀!”“可以不可以到飞安不,惠安馆里找叔叔们玩一玩?”“做晤得!做晤得!”我知道,我无论要求什么事,爸终归要拿这句客家话来拒绝我。我想总有一天我要迈上那三层台阶,走进那黑洞洞的大门里去的。
惠安馆的疯子我看见好几次了,每一次只要她站在门口,宋妈或者妈就赶快捏紧我的手,轻轻说:“疯子!”我们便擦着墙边走过去,我如果要回头再张望一下时,她们就用力拉我的胳臂制止我。其实那疯子还不就是一个梳着油松大辫子的大姑娘,像张家李家的大姑娘一样!她总是倚着门墙站着,看来来往往过路的人。
是昨天,我跟着妈妈到骡马市的佛照楼去买东西,妈是去买擦脸的鸭蛋粉,我呢,就是爱吃那里的八珍梅。我们从骡马市大街回来,穿过魏染胡同,西草厂,到了椿树胡同的井窝子,井窝子斜对面就是我们住的这条胡同。
刚一进胡同,我就看见惠安馆的疯子了,她穿了一件绛紫色的棉袄,黑绒的毛窝,头上留着一排刘海儿,辫子上扎的是大红绒绳,她正把大辫子甩到前面来,两手玩弄着辫梢,愣愣地看着对面人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洋槐。干树枝子上有几只乌鸦,胡同里没什么人。
妈正低头嘴里念叨着,准是在算她今天共买了多少钱的东西,好跟无事不操心的爸爸报帐,所以妈没留神已经走到了“灰娃馆”。我跟在妈的后面,一直看疯子,竟忘了走路。这时疯子的眼光从洋槐上落下来,正好看到我,她眼珠不动地盯着我,好像要在我的脸上找什么。她的脸白得发青,鼻子尖有点红,大概是冷风吹冻的,尖尖的下巴,两片薄嘴唇紧紧地闭着。
忽然她的嘴唇动了,眼睛也眨了两下,带着笑,好像要说话,弄着辫梢的手也向我伸出来,招我过去呢。不知怎么,我浑身大大地打了一个寒战,跟着,我就随着她的招手和笑意要向她走去。可是妈回过头来了,突然把我一拉:“怎么啦,你?”“嗯?”我有点迷糊。妈看了疯子一眼,说:“为什么打哆嗦?是不是怕是不是要溺尿?快回家!”我的手被妈使劲拖拉着。
回到家来,我心里还惦念着疯子的那副模样儿。她的笑不是很有意思吗?如果我跟她说话我说:“嗯!”她会怎么样呢?我愣愣地想着,懒得吃晚饭,实在也是八珍梅吃多了。但是晚饭后,妈对宋妈说:“英子一定吓着了。”然后给我沏了碗白糖水,叫我喝下去,并且命令我钻被窝睡觉。
这时,我的辫子梳好了,追了宋妈去买菜,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她的那条恶心的大黑棉裤,那么厚,那么肥,裤脚缚着。别人告诉妈说,北京的老妈子很会偷东西,她们偷了米就一把一把顺着裤腰装进裤兜子,刚好落到缚着的裤脚管里,不会漏出来。我在想,宋妈的肥裤脚里,不知道有没有我家的白米?
经过惠安馆,我向里面看了一下,黑门大开着,门道里有一个煤球炉子,那疯子的妈妈和爸爸正在炉边煮什么。大家都管疯子的爸爸叫“长班老王”,长班就是给会馆看门的,他们住在最临街的一间屋子。宋妈虽然不许我看疯子,但是我知道她自己也很爱看疯子,打听疯子的事,只是不许我听我看就是了。宋妈这时也向惠安馆里看,正好疯子的妈妈抬起头来,她和宋妈两人同时说“吃了吗?您!”爸爸说北京人一天到晚闲着没有事,不管什么时候见面都要问吃了没有。
出了胡同口往南走几步,就是井窝子,这里满地是水,有的地方结成薄薄的冰,独轮的水车来一辆去一辆,他们扭着屁股推车,车子吱吱口丑口丑的响,好刺耳,我要堵起耳朵啦!井窝子有两个人在向深井里打水,水打上来倒在一个好大的水槽里,推水的人就在大水槽里接了水再送到各家去。井窝子旁住着一个我的朋友和我一般高的妞儿。我这时停在井窝子旁边不走了,对宋妈说:“宋妈,你去买菜,我等妞儿。”
妞儿,我第一次是在油盐店里看见她的。那天她两只手端了两个碗,拿了一大枚,又买酱,又买醋,又买葱,伙计还逗着说:“妞儿,唱一段才许你走!”妞儿眼里含着泪,手摇晃着,醋都要洒了,我有说不出的气恼,一下窜到妞儿身旁,插着腰问他们:“凭什么?”就这样,我认识了妞儿。
妞儿只有一条辫子,又黄又短,像妈在土地庙给我买的小狗的尾巴。第二次看见妞儿,是我在井窝子旁边看打水。她过来了,一声不响地站在我身边,我们俩相对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等一会儿,我就忍不住去摸她那条小黄辫子了,她又向我笑了笑,指着后面,低低的声音说:“你就住在那条胡同里?”“嗯。”我说。“第几个门?”
我伸出手指头来算了算:“一,二,三,四,第四个门。到我们家去玩。”她摇摇头说:“你们胡同里有疯子,妈不叫我去。”
“怕什么,她又不吃人。”她仍然是笑笑的摇摇头。妞儿一笑,眼底下鼻子两边的肉就会有两个小漩涡,很好看,可是宋妈竟跟油盐店的掌柜说:“这孩子长得俊倒是俊,就是有点薄,眼睛太透亮了,老像水汪着,你看,眼底下有两个泪坑儿。”
我心里可是有说不出的喜欢她,喜欢她那么温和,不像我一急宋妈就骂我的:“又跳?又跳?小暴雷。”那天她跟我在井窝子边站一会儿,就小声地说:“我要回去了,我爹等着我吊嗓子。赶明儿见!”
我在井窝子旁跟妞儿见过几次面了,只要看见红棉袄裤从那边闪过来,我就满心的高兴,可是今天,等了好久都不见她出来,很失望,我的绒褂子口袋里还藏着一小包八珍梅,要给妞儿吃的。我摸摸,发热了,包的纸都破烂了,粘乎乎的,宋妈洗衣服时,我还得挨她一顿骂。
我觉得很没意思,往回家走,我本来想今天见妞儿的话,就告诉她一个好主意,从横胡同穿过到我家,就用不着经过惠安馆,不用怕看见疯子了。我低头这么想着,走到惠安馆门口了。“嘿!”
吓了我一跳!正是疯子。咬着下嘴唇,笑着看我。她的眼睛真透亮,一笑,眼底下就像宋妈说的,怎么也有两个泪坑儿呀!我想看清楚她,我是多么久以前就想看清楚她的。我不由得对着她的眼神走上了台阶。太阳照在她的脸上,常常是苍白的颜色,今天透着亮光了。她揣在短棉袄里的手伸出来拉住我的手,那么暖,那么软。我这时看看胡同里,没有一个人走过。真奇怪,我现在怕的不是疯子,倒是怕人家看见我跟疯子拉手了。
“几岁了?”她问我。“嗯六岁。”“六岁!”她很惊奇地叫了一声,低下头来,忽然撩起我的辫子看我的脖子,在找什么。“不是。”她喃喃地自己说话,接着又问我:“看见我们小桂子没有?”“小桂子?”我不懂她在说什么。
这时大门里疯子的妈妈出来了,皱着眉头怪着急地说:“秀贞,可别把人家小姑娘吓着呀!”又转过脸来对我说:“别听她的,胡说呢!回去吧!等回头你妈不放心,嗯,听见没有?”她说着,用手扬了扬,叫我回去。
我抬头看着疯子,知道她的名字叫秀贞了。她拉着我的手,轻摇着,并不放开我。她的笑,增加了我的勇气,我对老的说:“不!”“小南蛮子儿!”秀贞的妈妈也笑了,轻轻地指点着我的脑门儿,这准是一句骂我的话,就像爸爸常用看不起的口气对妈说“他们这些北仔鬼”是一样的吧!“在这玩不要紧,你家来了人找,可别赖是我们姑娘招的你。”
“我不说的啦!”何必这么嘱咐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都知道。妈妈打了一只金镯子,藏在她的小首饰箱里,我从来不会告诉爸爸。“来!”秀贞拉着我往里走,我以为要到里面那一层一层很深的院子里去找上大学的叔叔们玩呢,原来她把我带进了他们住的门房。
屋里可不像我家里那么亮,玻璃窗小得很,临窗一个大炕,炕中间摆了一张矮桌,上面堆着活计和针线盒子。秀贞从矮桌上拿起了一件没做完的衣服,朝我身上左比右比,然后高兴地对走进来的她的妈妈说:
“妈,您瞧,我怎么说的,刚合适!那么就开领子吧。”说着,她又找了一根绳子绕着我的脖子量,我由她摆布,只管看墙上的那张画,那画的是一个白胖大娃娃,没有穿衣服,手里捧着大元宝,骑在一条大大的红鱼上。
秀贞转到我的面前来,看我仰着头,她也随着我的眼光看那张画,满是那么回事地说:“要看炕上看去,看我们小桂子多胖,那阵儿才八个月,骑着大金鱼,满屋里转,玩得饭都不吃,就这么淘……”“行啦行啦!不害臊!”秀贞正说得高兴,我也听得糊里糊涂,长班老王进来了,不耐烦地瞪了秀贞一眼说她。秀贞不理会她爸爸,推着我脱鞋上炕,凑近在画下面,还是只管说:
“饭不吃,衣服也不穿,就往外跑,老是急着找她爹去,我说了多少回都不听,我说等我给多做几件衣服穿上再去呀!今年的衬褂倒是先做好了,背心就差缝钮子了。这件棉袄开了领子马上就好。可急的是什么呀!真叫人纳闷儿,到底是怎么档子事儿……”
她说着说着不说了,低着头在想那纳闷儿的事,一直发愣。我想,她是在和我玩“过家家儿”吧?她妈不是说她胡说吗?要是过家家儿,我倒是有一套玩意儿,小手表,小算盘,小铃铛,都可以拿来一起玩。所以我就说:
“没关系,我把手表送给小桂子,她有了表就有一定时候回家了。”可是,这时我倒想起妈会派宋妈来找我,便又说“我也要回家了。”
秀贞听我说要走,她也不发愣了,一面随着我下了炕,一面说:“那敢情好,先谢谢你啦!看见小桂子叫她回来,外面冷,就说我不骂她,不用怕。”我点了点头,答应她,真像有那么一个小桂子,我认识的。
我一边走着一边想,跟秀贞这样玩,真有意思;假装有一个小桂子,还给小桂子做衣服。为什么人家都不许他们的小孩子跟秀贞玩呢?还管她叫疯子?我想着就回头去看,原来秀贞还倚着墙看我呢!我一高兴就连跑带跳地回家来。宋妈正在跟一个老婆子换洋火,房檐底下堆着字纸篓、旧皮鞋、空瓶子。
我进了屋子就到小床前的柜里找出手表来。小小圆圆的金表,镶着几粒亮亮的钻石,上面的针已经不能走动了,妈妈说要修理,可一直放着,我很喜欢这手表,常常戴在手上玩,就归了我了。我正站在三屉桌前玩弄着,忽然听见窗外宋妈正和老婆子在说什么,我仔细听,宋妈说:“后来呢?”
“后来呀,”换洋火的老婆子说:“那学生一去到如今就没回来!临走的时候许下的,回他老家卖田卖地,过一个月就回来明媒正娶她。好嘛!这一等就是六年啦!多傻的姑娘,我眼瞧着她疯的。……”
“说是怎么着?还生了个孩子?”“是呀!那学生走的时候,姑娘她妈还不知道姑娘有了,等到现形了,这才赶着送回海淀义地去生的。”“义地?”“就是他们惠安义地,惠安人在北京死了就埋在他们惠安义地里。原来王家是给义地看坟的,打姑娘的爷爷就看起,后来又让姑娘她爹来这儿当长班,谁知道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他们这家子倒是跟惠难有缘,惠难离咱们这儿多远哪?怎么就一去不回头了呢?”“可远喽!”“那么生下来的孩子呢?”“孩子呀,一落地就裹包裹包,趁着天没亮,送到齐化门城根底下啦!反正不是让野狗吃了,就是让人捡去了呗!”
“姑娘打这儿就疯啦?”“可不,打这儿就疯了!可怜她爹妈,这辈子就生下这么个姑娘,唉!”两个人说到这儿都不言语了,我这时已经站到屋门口倾听。宋妈正数着几包红头洋火,老婆子把破烂纸往她的大筐里塞呀塞呀!鼻子里吸溜着清鼻涕。宋妈又说:“下回给带点刨花来。那你跟疯子她们是一地儿的人呀?”
“老亲喽!我大妈娘家二舅屋里的三姐算是疯子她二妈,现在还在看坟,他们说的还有错儿吗?“宋妈。”“小桂子她妈?”宋妈哈哈大笑,“你也疯啦?哪儿来的小桂子她妈呀?”我也哈哈笑了,我知道谁是小桂子她妈呀!
拓展资料:
主要内容:
这个小故事主要讲了 住在北京城南惠安馆附近的 英子的生活和两个好朋友。一个是住在惠安馆的疯子秀贞,一个是在油盐店认识的小朋友叫妞儿。原来这两人是母女,为寻找小桂子的亲生父亲,母女俩相依为命死在火车轮下。如此残忍的一幕,点亮了英子的那颗心,从而让英子变得更具有同情心。
作品简介:
《城南旧事》以1994年台湾格林绘本版为蓝本,收入关维兴先生七十余幅美轮美奂的水彩插图;据其他版本做了全面校订,邀专家对书中名物、方言进行考据;请上海电影译制厂配音演员狄菲菲将全书录制为时长近八个小时的有声书;以便携小开本三册套装 和大开本布面精装 两个版本出版,满足大家的不同需求。
《城南旧事》是林海音女士独步文坛半个多世纪的经典作品,自1960年出版以来,再版无数次,感动了一代又一代的读者。
在书中,林海音以她超逸的文字风格,饶具魔力的文笔,通过主角小英子童稚的双眼,观看大人世界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一种说不出来的天真自然,道尽人世复 杂的情感。林海音更将英子眼中的北京南城风光融入字里行间,在展现真实热闹的市民生活之余,更为读者架设出一个明晰的时空背景。全书在淡淡的忧伤中散发出 一股浓浓的诗意。
作者简介:
林海音(1918年-2001年),原名林含英 ,女,1918年出生于日本大阪,台湾苗栗县头份镇人,祖籍广东蕉岭,著名作家 。
1921年林海音随父母返回台湾。1923年随父母迁到北京,定居城南。1948年回到台湾,开始文学创作。曾担任世界日报记者、编辑,主持联合报副刊10年。一生创作了多部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集。林海音于1994年荣获"世界华文作家协会"及"亚华作家文艺基金会"颁赠的"向资深华文作家致敬奖",于1998年获"世界华文作家大会"颁"终身成就奖"。
其自传体长篇小说《城南旧事》,于1999年获第二届五四奖"文学贡献奖",德文版获瑞士颁赠"蓝眼镜蛇奖"。她所创立的纯文学出版社(1968-1995)堪称中国第一个文学专业出版社,曾出版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好书 。
happyever
在《呐喊》序中,鲁迅谈到他弃医从文的经过和目的。他于1898年到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肄业,第二年改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务铁路学堂,1902年毕业后即由清政府派赴日本留学,1904年进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1906年中止学医,回东京准备从事文艺运动。是一次课堂上看画片的经历使他弃医从文的。他回忆道:‘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摘要】
呐喊的赏析【提问】
《呐喊》是鲁迅1918年至1922年所作的短篇小说的结集,作品真实地描绘了从辛亥革命到五四时期的社会生活,揭示了种种深层次的社会矛盾,对中国旧有制度及陈腐的传统观念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和彻底的否定,表现出对民族生存浓重的忧患意识和对社会变革的强烈渴望。【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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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夢想家rexlai
少儿不遗
兰妹妹10
开心实惠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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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ster
OrangeCat
亚洲首帅_鹿小晗
小蝎子的小心思小情调
篮球小疯子
米力力
原文如下:
太阳从大玻璃窗透进来,照到大白纸糊的墙上,照到三屉桌上,照到我的小床上来了。我醒了,还躺在床上,看那道太阳光里飞舞着的许多小小的,小小的尘埃。宋妈过来掸窗台,掸桌子,随着鸡毛掸子的舞动,那道阳光里的尘埃加多了,飞舞得更热闹了,我赶忙拉起被来蒙住脸,是怕尘埃把我呛得咳嗽。
刚一进胡同,我就看见惠安馆的疯子了,她穿了一件绛紫色的棉袄,黑绒的毛窝,头上留着一排刘海儿,辫子上扎的是大红绒绳,她正把大辫子甩到前面来,两手玩弄着辫梢,愣愣地看着对面人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洋槐。干树枝子上有几只乌鸦,胡同里没什么人。
忽然她的嘴唇动了,眼睛也眨了两下,带着笑,好像要说话,弄着辫梢的手也向我伸出来,招我过去呢。不知怎么,我浑身大大地打了一个寒战,跟着,我就随着她的招手和笑意要向她走去。可是妈回过头来了,突然把我一拉:
拓展资料:
《城南旧事》是著名女作家林海音以六岁到十三岁的生活为背景的一部短篇小说集,初版1960年。
本书是一部自传体短篇小说,它以朴实,纯真的笔调描绘了20世纪20年代时,主人公小英子在北京城南经历的童年往事,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孩子眼中的老北京,一段上个世纪初北京人的生活。
该作品于1983年被改编成同名电影,由吴贻弓执导。
作者简介:
林海音, 原名林含英,小名英子, 于1918年3月18日生于日本大阪,原籍台湾苗栗县头份镇。3岁随父母返台湾,5岁来到北京。1948举家迁往台湾,在台湾仍以办报,办刊,写作,出版为主,联络了大批在台湾的文化界人士提携了大量台湾文学青年出版了众多文学名作。被称为“台湾文学的祖母级人物”,1998年荣获“终身成就奖”。
家父母曾在日本经商,出生后不久回到台湾,当时台湾已被日本帝国主义侵占,她的父亲不甘在日寇铁蹄下生活,举家迁往北平居住,曾就读北京城南厂甸小学、春明女子中学、北京新闻专科学校。担任“世界日报”实习记者,与笔名何凡的作家夏承楹结婚,1948年8月同丈夫带着三个孩子回到故乡台湾,任《国语日报》编辑。
1953年主编联合报副刊,开始文艺创作,并兼任文星杂志编辑和世界新闻学校教员。1967年创办纯文学杂志,以后又经营纯文学出版社。以小说《城南旧事》(1960年)闻名,是关于林海音童年在北京生活的五则小故事,曾改编成电影。
林海音的创作是丰富的。她已出版了18本书。散文集《窗》(与何凡合作)、《两地》作客美国芸窗 夜读剪影话文坛一家之主《家住书坊边》,散文小说合集《冬青树》,短篇小说集烛心《婚姻的故事》《城南旧事》《绿藻与咸蛋》,长篇小说《春风》《晓云》孟珠的旅程,广播剧集薇薇的周记,另外有林海音自选集林海音童话集,编选中国近代作家与作品。
此外,还有许多文学评论、散文等,散见于台湾报刊。其中,窃读记被选为人教版小五年级上册课文。城南旧事的序:冬阳·童年·骆驼队被选入人教版小学五年级下册课文。爸爸的花儿落了被选入人教版初一下册课本。
林海音2001年12月1日因中风、肺炎、败血症并发在台北振兴医院病逝,享年83岁。此后,在电影《城南旧事》中扮演英子、与林海音性格相似交往颇深的沈洁在得到林海音去世的消息的当天便办理赴台手续;到达台北后一个人去林海音安葬的金宝山陵园,为她献上一束花,说说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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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力怪兽Sulliv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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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园
浅浅不想睡
班钰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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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单大门
波斯猫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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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椒儿
Joyce珺o0
世上的漂亮动人的女子,每每像是由于命运的差错似地,出生在一个小职员的家庭;我
们现在要说的这一个正是这样。她没有陪嫁的资产,没有希望,没有任何方法使得一个既有
钱又有地位的人认识她,了解她,爱她,娶她;到末了,她将将就就和教育部的一个小科员
结了婚。
不能够讲求装饰,她是朴素的,但是不幸得像是一个降了等的女人;因为妇女们本没有
阶级,没有门第之分,她们的美,她们的丰韵和她们的诱惑力就是供她们做出身和家世之用
的。她们的天生的机警,出众的本能,柔顺的心灵,构成了她们唯一的等级,而且可以把民
间的女子提得和最高的贵妇人一样高。
她觉得自己本是为了一切精美的和一切豪华的事物而生的,因此不住地感到痛苦。由于
自己房屋的寒伧,墙壁的粗糙,家具的陈旧,衣料的庸俗,她非常难过。这一切,在另一个
和她同等的妇人心上,也许是不会注意的,然而她却因此伤心,又因此懊恼,那个替她照料
琐碎家务的布列塔尼省的小女佣人的样子,使她产生了种种忧苦的遗憾和胡思乱想。她梦想
着那些静悄悄的接待室,如何蒙着东方的帏幕,如何点着青铜的高脚灯檠,如何派着两个身
穿短裤子的高个儿侍应生听候指使,而热烘烘的空气暖炉使得两个侍应生都在大型的圈椅上
打盹。她梦想那些披着古代壁衣的大客厅,那些摆着无从估价的瓷瓶的精美家具;她梦想那
些精致而且芬芳的小客厅,自己到了午后五点光景,就可以和亲切的男朋友在那儿闲谈,和
那些被妇女界羡慕的并且渴望一顾的知名男子在那儿闲谈。
然而事实上,她每天吃晚饭的时候,就在那张小圆桌跟前和她的丈夫对面坐下了,桌上
盖的白布要三天才换一回,丈夫把那只汤池的盖子一揭开,就用一种高兴的神气说道:
“哈!好肉汤!世上没有比它更好的……”因此她又梦想那些丰盛精美的筵席了,梦想那些
光辉灿烂的银器皿了,梦想那些满绣着仙境般的园林和其间的古装仕女以及古怪飞禽的壁衣
了;她梦想那些用名贵的盘子盛着的佳肴美味了,梦想那些在吃着一份肉色粉红的鲈鱼或者
一份松鸡翅膀的时候带着朗爽的微笑去细听的情话了。
而且她没有像样的服装,没有珠宝首饰,什么都没有。可是她偏偏只欢喜这一套,觉得
自己是为了这一套而生的。她早就指望自己能够取悦于人,能够被人羡慕,能够有诱惑力而
且被人追求。
她有一个有钱的女朋友,一个在教会女学里的女同学,可是现在已经不再想去看她,因
为看了之后回来,她总会感到痛苦。于是她由于伤心,由于遗憾,由于失望并且由于忧虑,
接连她要不料某一天傍晚,她丈夫带着得意扬扬的神气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
“瞧吧,”他说:“这儿有点儿东西是专门为了你的。”她赶忙拆开了信封,从里面抽
了一张印着这样语句的请帖:
“教育部长若尔日·郎波诺暨夫人荣幸地邀请骆塞尔先生和骆塞尔太太参加一月十八日
星期一在本部大楼举办的晚会。”
她丈夫希望她一定快活得很,谁知她竟带着伤心而且生气的样子把请帖扔到桌上,冷冰
冰地说:
“你叫我拿着这东西怎么办?”
“不过,亲人儿,我原以为你大概是满意的。你素来不出门,并且这是一个机会,这东
西,一个好机会!我费了多少力才弄到手。大家都想要请帖,它是很难弄到手的,却又没有
多少份发给同事们。将来在晚会上看得见政界的全部人物。”
她用一种暴怒的眼光瞧着他,后来她不耐烦地高声说:
“你叫我身上穿着什么到那儿去?”
他以前原没有想到这一层;支吾地说:
“不过,你穿了去看戏的那件裙袍。我觉得它很好,我……”
瞧见他妻子流着眼泪,他不说话了,吃惊了,心里糊涂了。两大滴眼泪慢慢地从她的眼
角向着口角流下来;他吃着嘴说:
“你有点怎样?你有点怎样?”
但是她用一种坚强的忍耐心镇住了自己的痛苦,擦着自己那副润湿了的脸蛋儿,一面用
一道宁静的声音回答:
“没有什么。不过我没有衣裳,所以我不能够去赴这个晚会。你倘若有一个同事,他的
妻子能够比我打扮得好些,你就把这份请帖送给他。”
他发愁了,接着说道:
“这么着吧,玛蒂尔蒂。要花多少钱,一套像样的衣裳,以后遇着机会你还可以再穿
的,简单一些的?”
她思索了好几秒钟,确定她的盘算,并且也考虑到这个数目务必可以由她要求,不至于
引起这个节俭科员的一种吃惊的叫唤和一个干脆的拒绝。
末了她迟迟疑疑地回答:
“细数呢,我不晓得,不过我估计,有四百金法郎,总可以办得到。”
他的脸色有点儿发青了,因为他手里正存着这样一个数目预备去买一枝枪,使得自己在
今年夏天的星期日里,可以和几个打猎的朋友们到南兑尔那一带平原地方去打鸟。
然而他却回答道:
“就是这样吧。我给你四百金法郎。不过你要想法子去做一套漂亮的裙袍。”
晚会的日期已经近了,骆塞尔太太好像在发愁,不放心,心里有些焦躁不安。然而她的
新裙袍却办好了。她丈夫某一天傍晚问她:
“你有点怎样?想想吧,这三天以来,你是很异样的。”于是她说:
“没有一件首饰,没有一粒宝石,插的和戴的,一点儿也没有,这件事真教我心烦。简
直太穷酸了。现在我宁可不去赴这个晚会。”
他接着说道:
“你将来可以插戴几朵鲜花。在现在的时令里,那是很出色的。花十个金法郎,你可以
买得到两三朵很好看的玫瑰花。”她一点也听不进去。
“不成……世上最教人丢脸的,就是在许多有钱的女人堆里露穷相。”
但是她丈夫高声叫唤起来:
“你真糊涂!去找你的朋友伏来士洁太太,问她借点首饰。你和她的交情,是可以开口
的。”
她迸出了一道快活的叫唤:
“这是真的。这一层我当初简直没有想过。”
第二天,她到她这位朋友家里去了,向她谈起了自己的烦闷。
伏来士洁太太向着她那座嵌着镜子的大衣柜跟前走过去,取出一个大的盒子,带过来打
开向骆塞尔太太说:
“你自己选吧,亲爱的。”
她最初看见许多手镯,随后一个用珍珠镶成的项圈,随后一个威尼斯款式的金十字架,
镶着宝石的,做工非常精巧。她在镜子跟前试着这些首饰,迟疑不决,舍不得丢开这些东
西,归还这些东西。她老问着。
“你还有没有一点什么别的?”
“有的是,你自己找吧。我不晓得哪件合得上你的意思。”她忽然在一只黑缎子做的小
盒子里,发现了一串用金刚钻镶成的项链,那东西真地压得倒一切;于是她的心房因为一种
奢望渐渐跳起来。她双手拿着那东西发抖,她把它压着自己裙袍的领子绕在自己的颈项上面
了,对着自己在镜子里的影子出了半天的神。
后来,她带看满腔的顾虑迟疑地问道:
“你能够借这东西给我吗,我只借这一件?”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她跳起来抱着她朋友的颈项,热烈地吻了又吻,末后,她带着这件宝贝溜也似地走了晚会的日子到了,骆塞尔太太得到极大的成功,她比一般女宾都要漂亮,时髦,迷人,
不断地微笑,并且乐得发狂。一般男宾都望着她出神,探听她的姓名,设法使人把自己引到
她跟前作介绍。本部机要处的人员都想和她跳舞,部长也注意她。
她用陶醉的姿态舞着,用兴奋的动作舞着,她沉醉在欢乐里,她满意于自己的容貌的胜
利,满意于自己的成绩的光荣;满意于那一切阿谀赞叹和那场使得女性认为异常完备而且甜
美的凯歌,一种幸福的祥云包围着她。所以她什么都不思虑了。
她是清晨四点钟光景离开的。她丈夫自从半夜十二点钟光景,就同着另外三位男宾在一
间无人理会的小客厅里睡着了;这三位男宾的妻子也正舞得很快活。
他对她的肩头上披上了那些为了上街而带来的衣裳,家常用的俭朴的衣裳,这些东西的
寒伧意味是和跳舞会里的服装的豪华气派不相称的。她感到了这一层,于是为了避免另外那
些裹着珍贵皮衣的太太们注意,她竟想逃遁了。
骆塞尔牵住了她:
“等着吧。你到外面会受寒。我去找一辆出租的街车来吧。”
不过她绝不听从他,匆匆忙忙下了台阶儿。等到他俩走到街上竟找不着车了;于是他俩
开始去寻觅,追着那些他们远远地望得见的车子。
他俩向着塞纳河的河沿走下去,两个人感到失望,浑身冷得发抖。末了,他俩在河沿上
竟找着了一辆像是夜游病者一样的旧式轿车——这样的车子白天在巴黎如同感到自惭形秽,
所以要到天黑以后才看得见它们。
车子把他俩送到殉教街的寓所大门外了,他俩惆怅地上了楼。在她,这算是结束了。而
他呢,却想起了自己明天早上十点钟应当到部。
她在镜子跟前脱下了那些围着肩头的大氅之类,想再次端详端详无比荣耀的自己。但是
陡然间她发出了一声狂叫。她已经没有那串围着颈项的金刚钻项链了!
她丈夫这时候已经脱了一半衣裳,连忙问:
“你有点怎样?”
她发痴似地转过身来向着他:
“我已经……我已经……我现在找不着伏来士洁太太那串项链了。”
他张皇失措地站起来:
“什么!……怎样!……哪儿会有这样的事!”
于是他俩在那件裙袍的衣褶里,大氅的衣褶里,口袋里,都寻了一个遍。到处都找不到
它。
他问道:
“你能够保证离开舞会的时候还挂着那东西吗?”
“对呀,我在部里的过道里还摸过它。”
“不过,倘若你在路上失掉了它,我们可以听得见它落下去的声响。它应当在车子
里。”
“对呀。这是可能的。你可曾记下车子的号码?”
“没有。你呢,你当初也没有注意?”
“没有。”
他俩口呆目瞪地互相瞧着。末了,骆塞尔重新着好了衣裳。
“我去,”他说,“我去把我俩步行经过的路线再走一遍,去看看是不是可以找得着
它。”
他问道:
“你能够保证离开舞会的时候还挂着那东西吗?”
“对呀,我在部里的过道里还摸过它。”
“不过,倘若你在路上失掉了它,我们可以听得见它落下去的声响。它应当在车子
里。”
“对呀。这是可能的。你可曾记下车子的号码?”
“没有。你呢,你当初也没有注意?”
“没有。”
他俩口呆目瞪地互相瞧着。末了,骆塞尔重新着好了衣裳。
“我去,”他说,“我去把我俩步行经过的路线再走一遍,去看看是不是可以找得着
它。”
于是他出街了。她呢,连睡觉的气力都没有,始终没有换下那套参加晚会的衣裳,就靠
在一把围椅上面,屋子里没有生火,脑子里什么也不想。
她丈夫在七点钟回家。什么也没有找得着。
他走到警察总厅和各报馆里去悬一种赏格,又走到各处出租小马车的公司,总而言之,
凡是有一线希望的地方都走了一个遍。
她对着这种骇人的大祸,在惊愕状态中间整整地等了一天。
骆塞尔在傍晚的时候带着瘦削灰白的脸回来了;他一点什么也没有发现过。
“应当,”他说,“写信给你那个女朋友说你弄断了那串项链的搭钩,现在正叫人在那
里修理。这样我们就可以有周转的时间。”
她在他的口授之下写了这封信。
一星期以后,他们任何希望都消失了。并且骆塞尔像是老了五年,高声说道:
“现在应当设法去赔这件宝贝了。”
第二天,他们拿了盛那件宝贝的盒子,照着盒子里面的招牌到了珠宝店里,店里的老板
查过了许多账簿。
“从前,太太,这串项链不是我店里卖出去的,我只做了这个盒子。”
于是他俩到一家家的首饰店去访问了,寻觅一件和失掉的那件首饰相同的东西,凭着自
己的记忆力做参考,他俩因为伤心和忧愁都快要生病了。
他们在故宫街一家小店里找到了一串用金刚钻镶成的念珠,他们觉得正像他们寻觅的那
一串。它值得四万金法郎。店里可以作三万六千让给他俩。
他们所以央求那小店的老板在三天之内不要卖掉这东西。并且另外说好了条件:倘若原
有的那串在二月底以前找回来,店里就用三万四千金当郎收买这串回去。
骆塞尔本存着他父亲从前留给他的一万八千金法郎。剩下的数目就得去借了。
他动手借钱了,向这一个借一千金法郎,向那个借五百,向这里借五枚鲁意金元,向另
一处又借三枚。他签了许多借据,订了许多破产性的契约,和那些盘剥重利的人,各种不同
国籍的放款人打交道。他损害了自己后半生的前程,他不顾成败利钝冒险地签上了自己的名
姓,并且,想到了将来的苦恼,想到了就会压在身上的黑暗贫穷,想到了整个物质上的匮乏
和全部精神上的折磨造成的远景,他感到恐怖了,终于走到那个珠宝商人的柜台边放下了三
万六千金法郎,取了那串新项链。
在骆塞尔太太把首饰还给伏来士洁太太的时候,这一位用一种不高兴的神情向她说:
“你应当早点儿还给我,因为我也许要用它。”
她当时并没有打开那只盒子,这正是她的女朋友担忧的事。倘若看破了这件代替品,她
将要怎样想?她难道不会把她当做一个贼?
骆塞尔太太尝到了穷人的困窘生活了。此外,突然一下用英雄气概打定了主意,那笔骇
人的债是必须偿还的。她预备偿还它。他们辞退了女佣;搬了家;租了某处屋顶底下的一间
阁楼下。
她开始做种种家务上的粗硬工作了,厨房里可厌的日常任务了。她洗濯杯盘碗碟,在罐
子锅子的油垢底子上磨坏了那些玫瑰色的手指头。内衣和抹布都由她亲自用肥皂洗濯再晾到
绳子上;每天早起,她搬运垃圾下楼,再把水提到楼上,每逢走完一层楼,就得坐在楼梯上
喘口气。并且穿着得像是一个平民妇人了,她挽着篮子走到蔬菜店里、杂货店里和肉店里去
讲价钱,去挨骂,极力一个铜元一个铜元地去防护她那点儿可怜的零钱。
每月都要收回好些借据,一面另外立几张新的去展缓日期。
她丈夫在傍晚的时候替一个商人誊清账目,时常到了深夜,他还得抄录那种五个铜元一
面的书。
末后,这种生活延长到十年之久。
十年之末,他俩居然还清了全部债务,连同高利贷者的利钱以及由利上加利滚成的数
目。
骆塞尔太太像是老了。现在,她已经变成了贫苦人家的强健粗硬而且耐苦的妇人了。乱
挽着头发,歪歪地系着裙子,露着一双发红的手,高声说话,大盆水洗地板。但是有时候她
丈夫到办公室里去了,她独自坐在窗前,于是就回想从前的那个晚会,那个跳舞会,在那
里,她当时是那样美貌,那样快活。
倘若当时没有失掉那件首饰,她现在会走到什么样的境界?谁知道?谁知道?人生真是
古怪,真是变化无常啊。无论是害您或者救您,只消一点点小事。
然而,某一个星期日,她正走到香榭丽舍大街兜个圈子去调剂一周之中的日常劳作,这
时候忽然看见了一个带着孩子散步的妇人。那就是伏来士洁太太,她始终是年轻的,始终是
美貌的,始终是有诱惑力的。
骆塞尔太太非常激动。要不要去和她攀谈?对的,当然。并且自己现在已经还清了债
务,可以彻底告诉她。为什么不?她走近前去了。
“早安,约翰妮。”
那一位竟一点儿也不认识她了,以为自己被这个平民妇人这样亲热地叫唤是件怪事,她
支支吾吾地说:
“不过……这位太太!……我不知道……大概应当是您弄错了。
“没有错。我是玛蒂尔德·骆塞尔呀。”
她那个女朋友狂叫了一声:
“噢!……可怜的玛蒂尔德,你真变了样子!……”
“对呀,我过了许多很艰苦的日子,自从我上一次见过你以后;并且种种苦楚都是为了
你!……”
“为了我……这是怎样一回事?”
“从前,你不是借了一串金刚钻项链给我到部里参加晚会,现在,你可还记得?”
“记得,怎样呢?”
“怎样,我丢了那串东西。”
“哪儿的话,你早已还给我了。”
“我从前还给你的是另外一串完全相同的。到现在,我们花了十年工夫才付清它的代
价。像我们什么也没有的人,你明白这件事是不容易的……现在算是还清了帐,我是结结实
实满意的了。”
伏来士洁太太停住了脚步:
“你可是说从前买了一串金刚钻项链来赔偿我的那一串?”
“对呀,你从前简直没有看出来,是吗?那两串东西原是完全相同的。”
说完,她用一阵自负而又天真的快乐神气微笑了。
伏来士洁太太很受感动了,抓住了她两只手:
“唉。可怜的玛蒂尔德,不过我那一串本是假的,顶多值得五百金法郎!……”
菲尔5677
杀人者武松
什么是国家最终予以宽恕和默认的流氓罪行?除了少量的奸淫、偷盗、欺诈
和大量 的掠抢,就是在正义的名义下所从事的残忍屠杀。一个以击毙老虎著称
的英雄武松,为 了一种身遭陷害的怨恨(这无疑构成了" 杀人" 的道德理由),
就可以把地方军事长官 张都监全家十九人尽悉杀光,其中包括那些无辜的儿童、
女眷、马夫、丫环和厨师。皎 洁的月光照亮了杀手溅血的笑容与刀具。
面对这场令人震惊的屠戮,粗率急促的小说竟然变得细腻舒缓起来。武松在
杀过第 十三个人(也就是张都监的妻子)时,发现对方仍然在血泊中呻吟,就
过去按住,要割 下头颅,却不能如意。于月光下察看,才发现刀已砍出了缺口,
便走去厨房找了一把好 的。在又杀过六个妇女之后,他才中止了复仇的游戏。
武松告诉我们说:他对此感到了 无限的满足!
必须注意出现在这场屠杀中的一次真正的题写,那就是武松用尸衣和鲜血在
粉墙上 所书的著名句子──" 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它包含着一个最常见的
隐喻,即被杀者 与恶虎、杀人者与打虎者之间是完全同义的。当武松说" 我是
打虎者" 时,就等于在说 " 我是好的杀手" ,因为这就是一次新的恶虎翦除行
动。最终,通过这正义的题写,屠 杀将受到公共伦理的认可,而杀手则转换成
了匡扶正义的英雄。月光、白墙、血迹和口 号,这些犀利的事物激发了人的拥
戴。
无疑,武松是那种擅长将 韧缆居胧獗舜巳诤系牡 手,他懂得如何利用
正义话 语去构筑杀人现场的悲愤布景。而李逵则是一个更肆无忌惮的斧手,在
其母?quot;老 虎" (请留意这个语词在杀人陈述中的动力学意义)吞食之后,
他从一个鲁莽汉子变成 梁山流氓中最疯狂残暴的杀人机器。仅仅是宋江三打祝
家庄那次,为了某种" 快活" , 他就杀了无辜的扈家庄主一门老幼及其所有佃
农。重要的是,李逵从不进行杀戮的自我 题写和正义阐释,他为杀人而杀,并
且渴望着一种非凡的数量和速度,除此之外,更无 所求。而仁慈的领袖宋江对
此只给出了轻轻的嗔怪。他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这个粗鄙的 屠夫,把他的暴行
归结于" 替天行道" 计划中的那个所谓" 天意".
杀人、砍头、剜心和凌迟,这黑暗王国的暴力话语,大量涌现于从《水浒》
到三 国(也许还应包括《封神演义》、《七侠五义》以及金庸、梁羽生的
新武侠小说等等 )的中国文学经典本文之中,构成了流氓美学的严厉前提,同
时也是流氓与国家实现和 解的深切的基础。招安,就是从江湖流氓中遴选出一
些新的官方屠夫,以便他们能够在 法律的名义下继续从事国家暴力机器所指定
的杀人游戏。这显然是流氓与国家间最温情 脉脉的时刻,流氓藉此获得它重返
家园的契机。
百川千仞
知网查重的话不影响,因为在引用的文字右上角你必须加一个编号,在论文最后的参考文献那里,将各编号对应的文献列出,知网查重时会自动识别引用符号,将涉及引用的文字剔除。
另外查重不放心的的话,可以在淘宝买个知网查重的,我记得是接近一百块钱,虽然知网口口声声只有他们自己那个贼贵的是正版,其实淘宝的也是正版的。这个在你学校正式查重的时候就知道了,淘宝买的知网查,学校再查的话会显示之前知网已经查过一次的。
yydy
1.这真是一片奇妙又少见的海底森林,生长的都是高大的木本植物,小树上丛生的枝权都笔直伸向洋面.没有技条,没有叶脉,像铁杆一样.在这像温带树林一般高大的各种不同的灌木中间,遍地生长着带有生动花朵的各色珊瑚.美丽极了.
赏析:生动的表现出海底世界的富饶美丽,令人向往.但是尽管它景色优美、令人陶醉,同样的它也险象丛生、千钧一发.
2.那一夜在印度洋上,它不是攻击了某些船只吗?那个葬在珊瑚墓地的人,不正是诺第留斯号引起的冲突的牺牲者吗?而在所有的海面上,人们也正在追逐这可怕的毁灭性机器!
赏析:“诺第留斯”号也曾遇险,在珊瑚礁上搁过浅,受到过巴布亚土著的袭击,最可怕的是,在南极被厚厚的冰层困住,艇内缺氧,艇上的人几乎不能生还.但是,凭著潜艇的精良构造和艇长的超人智慧,种种险境,均被化解,终于完成了十一万公里的海底行程.
3.你只有探索才知道答案.
赏析:十一万公里的行程,是个大场面,一路所见,可以说无奇不有.谁见过海底森林?谁见过海底煤矿?谁见过“养”在贝壳里、价值连城的大珍珠?当了俘虏的阿龙纳斯和他的朋友们都见到了,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不放弃,才使得他们曾经徜徉其间.
4.平常采到一个有珍珠的贝,他们才能得一分钱,何况他们采得的贝里面多数是没有珍珠的.
赏析: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不放弃,才使得他们曾经徜徉其间.
5.我的心还在这个国家,并且,直到我最后一口气,我的心也是在这个国家!
赏析:尼摩船长搜集海底金银财宝,支援被压迫民族的正义斗争.当祖国沦为殖民地后,他带领少数志同道合的人潜入海底,用反抗的行动和不满的言论,支持和唤醒被压迫民族反抗殖民统治的斗争.表面看来,尼摩艇长似乎是个与世隔绝的心如死灰的隐士,然而从他内心深处迸发出的炽热的感情,表明他是一个时刻关注着世界政治风云的科学战士.
6.固然他的命运是离奇古怪,但他也是崇高伟大的.
赏析:表现出尼摩的无比勇敢和对人类的牺牲精神.
7.我们在很细,很平,没有皱纹,像海滩上只留有潮水痕迹的沙上行走.这种眩人眼目的地毯,像真正的反射镜,把太阳光强烈地反射出去.由此而生出那种强大的光线辐射,透人所有的水层中.如果我肯定说,在水中深三十英尺的地方,我可以像在阳光下一样看得清楚,那人们能相信我吗?
赏析:写得如此平静来引出下文的凶险.
8.满地都是腔肠动物和棘皮动物.变化不一的叉形虫,孤独生活的角形虫,纯洁的眼球丛,被人叫作雪白珊瑚的耸起作蘑菇形的菌生虫,肌肉盘贴在地上的白头翁……布置成一片花地;再镶上结了天蓝丝绦领子的红花石疣,散在沙间象星宿一般的海星.
赏析: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将腔肠动物和棘皮动物描述得淋漓尽致.
9.我于是躺在地上,正好躲在藓苔丛林的后面,当我拾起头来,我看见有巨大无比的躯体发出磷光,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我血管中的血都凝结了!我看见逼近我们的是十分厉害的鲛鱼,是一对火鲛,是最可怕的鲨鱼类,尾巴巨大,眼光呆板阴沉,嘴的周围有很多孔,孔中喷出磷质,闪闪发光.
赏析:这一段较为惊悚,近距离看到鲛鱼时那种内心的感受,以至于“血都凝结了”.
10.旋毛鱼,这鱼发电的力量相等于电鳗和电鱼.多鳞的纹翅鱼,这鱼身上有古铜色横斜的带纹.淡青色的鳖鱼.好几种虾虎鱼等.最后是些身材较长大的鱼,一条头部隆起的加郎鱼,好几条一米长的美丽的鲤鱼,身上带天蓝和银白相间的颜色,三条华丽的金枪鱼.不管它们行动得多快,可也没能躲过袋网,脱不了身.
赏析:写了这几种鱼类,最终像我们诠释了无论他们多有本事,但在袋网面前,始终不能够脱身!
悠扬公主
亲,您好,很荣幸为您解答哦。《海底两万里》的精彩片段及赏析,必须有赏析,片段是原文哦!一定要有赏析!,片段1原文:
不过希望在人心中总是根深蒂固的!并且我们又是两个人。最后,我还要肯定一点——这看来像是不可能的——即使我要打破我心中的一切幻想,即使我要“绝望”,现在也办不到!战舰跟那鲸鱼冲撞的时间是在夜间十一点钟左右。所以到太阳升起,我们还得游泳八个小时。我们替换着游,游八小时必然可以做到。海面相当平静,我们还不至于过度疲劳。
有时,我的眼光想看透深沉的黑暗,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由于我们游泳动作激起的浪花透出一点闪光来。在我手下破碎的明亮的水波,点缀在镜子般闪闪的水而上,就好像一块块青灰色的金属片。【摘要】
espwin
简介: 主要讲述诺第留斯号(又译:鹦鹉螺号)的故事。1866年,有人以为在海上见到了一条独角鲸,法国博物学家阿龙纳斯(又译:阿罗纳克斯)最后发现那是一艘名为诺第留斯号的潜艇,并且他和仆人康塞尔(又译:孔塞伊)和一个捕鲸手尼德兰(又译:内德·兰德),被尼摩(又译:内莫)船长囚禁在这艘潜艇开始了海底两万里的环球旅行。
片段:印度半岛南端的锡兰岛在面前了。阿龙纳斯接受尼摩船长的建议,步行到海底采珠场。忽然,有条巨鲨向采珠人扑来。尼摩船长手拿短刀,挺身跟鲨鱼搏斗。在尼摩船长被鲨鱼的巨大躯体所压倒,危在旦夕时,尼德·兰迅速投出利叉,击中鲨鱼的心脏。船长救起那个穷苦的采珠人,又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包珍珠送给他。由此,阿龙纳斯感到在尼摩身上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他无比勇敢,二是他对人类的牺牲精神。看来,这个古怪的人还没有完全斩断他爱人类的感情。 从红海到地中海,若走好望角,需绕行非洲一周。但尼摩船长沿着他所发现的一条阿拉伯海底通道潜行,不到二十分钟,就通过苏伊士地峡,到达地中海。书中写道: 诺第留斯在沿着又黑又深海底地道直冲过去。随着地道的斜坡,潜艇像箭一般随急流而下。地道两边狭窄的高墙上,只见飞奔的速度在电光下所画出的辉煌纹路,笔直成条。令我们心跳不止。 潜艇向康地岛驶去。这时,又发生了一件蹊跷事:随着凌晨潜艇窗前一个潜水人的出现,尼摩船长从橱内取出数百万黄金,写上地址,派人用小艇送走。这么多金子送到哪里呢?阿龙纳斯觉得,神秘的尼摩与陆地仍有某种联系。 潜艇穿过桑多林岛火山区海域的沸腾的水流,从直布罗陀海峡出来,驶到大西洋,停在维多湾海底。这里是1702年时的海军战场,当时给西班牙政府运送金银的船只在此沉没,海底铺满了金银珠宝。尼摩派出船员,把千百万金银装进潜艇。阿龙纳斯对这许多财富不能分给穷人表示惋惜。船长听了激动地回答:“我打捞这些财物是为了我自己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世上有无数受苦的人们,有被压迫的种族,有要报仇的牺牲者吗?”阿龙纳斯于是明白了尼摩船长那次途经康地岛时送出去的数百万金子是给谁的。 在大西洋海底,阿龙纳斯随尼摩船长去做了一次新奇旅行;他们脚踩在沉没了的大陆——一大西洋洲的一座山峰上,观赏一座火山的海底喷火口喷出硫磺火石的奇景。眺望山脚下一座破坏了的城市—一整个沉没水底的庞贝城。书中描述传说中的海底古城:亚特兰蒂斯。 远处是一座火山。山峰下面,在一般的石头和渣滓中间,一个阔大的喷火口吐出硫磺火石的急流,四散为火的瀑布,没入海水里,照着海底下的平原,一直到远方的尽头,我的眼下是一座破坏了的城市,倒塌的房屋,破损零散的拱门,倒在地上的石柱。远一点,是一些小型工程的废墟。更远一些,有一道道倒塌下来的城墙,宽阔无人的大陆,整个水下淹没的亚特兰蒂斯,现在都复活过来,出现在我眼前了。 然后,诺第留斯号大胆向南极进发,潜艇航行在成群的鲸鱼中间。尼德·兰要求追打鲸鱼。尼摩船长不同意伤害这些善良无害的长须鲸。当海面上出现残酷的大头鲸向长须鲸进攻时,尼摩船长决定援救长须鲸。诺第留斯号用它那钢制的冲角,直穿大头鲸。经过一场恶斗,海上满浮着大头鲸的尸体。穿过南极点后,潜艇又历经冰山封路、章鱼袭击等险情,都是尼摩船长以惊人的冷静和毅力,带领船员战胜了困难。 最后,潜艇驶过被称为风暴之王的大西洋暖流,来到了一艘法国爱国战舰沉没的地点。尼摩满怀激情地讲述了这艘“复仇号”战舰的历史。这引起阿龙纳斯的注意,把尼摩船长和他的同伴们关闭在诺第留斯号船壳中,并不是一种普通的愤世情绪,而是一种非常崇高的仇恨。那一夜在印度洋上,它不是攻击了某些船只吗?那个葬在珊瑚墓地的人,不正是诺第留斯号引起的冲突的牺牲者吗?而在所有的海面上,人们也正在追逐这可怕的毁灭性机器! 当诺第留斯号慢慢回到海面上来时,便有爆炸声发出:有艘战舰正向诺第留斯号发动攻击。尼摩船长决心把它击沉。阿龙纳斯试图劝阻,但船长说:“我是被压迫,瞧,那就是压迫者!由于他,所有一切我热爱过的,尊敬过的,祖国、父母、爱人、子女他们全死亡了!所有我仇恨的一切,就在那里!”船长不愿这艘战舰的残骸跟“复仇号”的光荣残骸相混,他把战舰引向东方。第二天,可怕的打击开始了!诺第留斯号故意让敌人接近,再在推进器的强大推动下,用那厉害的冲角对准战舰浮标线以下的薄弱部位,从它身上横穿过去!瞬间,战舰船壳裂开,继而发生爆炸,迅速下沉。它的桅樯架满挤着遇难人。然后,那黑沉沉的巨体没入水中,跟它一起,这群死尸统统被强大无比的漩涡卷走…… 阿龙纳斯目睹这场惨景,对尼摩船长极端厌恶:“虽然他从别的方面可能受过很大的痛苦,但他没有权利来做这样残酷的报复。”阿龙纳斯在船上听到了尼摩船长的最后几句话:“全能的上帝!够了!够了!” 在挪威沿岸一带的危险海域中,阿龙纳斯、孔塞伊和内德·兰德,乘坐小艇脱离了诺第留斯号,结束了这次穿过太平洋、印度洋、红海、地中海、南北两极海洋的海底两万里环球旅行。阿龙纳斯希望:“如果尼摩船长老是居住在他所选择的海洋中,但愿所有仇恨都在这颗倔强的心中平息!……但愿他这个高明的学者继续做和平的勘探工作!” 色彩斑斓的一大群箭鱼游来游去,金黄色的斑点在灰暗的漩涡里熠熠闪光;箭鱼中间还有鲻鱼穿梭,犹如迎风飘展的旗帜;还有双层黑线的海绯钱鲷鱼,背部带斑点的虾虎鱼,身上蓝色、头呈银白色、娇美无比的琉璃鱼,等等。
读后感:海底两万里 ,给了我极大的震撼.它告诉了我各个我不懂的美丽的岛屿,它告诉了我康塞尔是何等的忠诚,还告诉了我许多我在课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非常佩服的是他们都不自私自利,我佩服阿尤纳斯教授的乐观向上精神;佩服教授的仆人康塞尔对主子的忠心耿耿与无私精神;佩服尼摩船长的勇气,和他那见到朋友有危险的时候就会奋不顾身的去营救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作者还独具匠心,巧妙布局,在漫长的旅行中,时而将我推向险象环生的险恶环境,时而又带进诗情画意的美妙境界;波澜壮阔的场面描绘和细致入微刻画交替出现。读书引人入胜,欲罢不能。这的确是一本很值得一读的好书。
法国人阿罗纳克斯,一位博物学家,应邀赴美参加一项科学考察活动。其时,海上出了个怪物,在全世界闹得沸沸扬扬。科考活动结束之后,博物学家正准备束装就道,返回法国,却接到美国海军部的邀请,于是改弦更张,登上了一艘驱逐舰,参与“把那个怪物从海洋中清除出去 ”的活动。经过千辛万苦,“怪物”未被清除,驱逐舰反被“怪物”重创,博物学家和他的仆人以及为清除“怪物”被特意请到驱逐舰上来的一名捕鲸手,都成了 “怪物”的俘虏!“怪物”非他,原来是一艘尚不为世人所知的潜水艇,名“鹦鹉螺”号。潜艇对俘虏倒也优待;只是,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潜艇艇长内莫从此永远不许他们离开。阿罗纳克斯一行别无选择,只能跟着潜水艇周游各大洋。十个月之后,这三个人终于在极其险恶的情况下逃脱,博物学家才得以把这件海底秘密公诸于世。《海底两万里》写的主要是他们在这十个月里的经历。
“鹦鹉螺”号艇长内莫又是个身世不明之人,他逃避人类,蛰居海底,而又隐隐约约和陆地上的某些人有一种特殊联系。凡此种种,都给小说增加了一层神秘色彩。既是小说,人物当然是虚构的,作家给“鹦鹉螺”号艇长取的拉丁文名字,更明白无误地指出了这一点——“内莫”,在拉丁文里是子虚乌有的意思。但这并没有妨碍作者把他描写成一个有血有肉、让读者觉得可信的人物。
尼摩船长的热于创造、遇事镇冷、遇到困难不屈服的精神是值得我去学习的,但是他那种要于世隔绝的思想,我想我们都不能去学,不过假如尼摩船长不于陆地隔离的话,说不定一些海底奥秘就会有答案,我一定要像尼摩船长的优点学习,说不定将来我也能造一艘令人振惊的东西。
现在像尼摩船长遇事冷静,敢于建造、发明的人越来越少,一些富翁游手好闲,有的竟骗取国家财产……他们万万没有意识到自己可以创造 一样东西,为国家为社会贡献一点别人不能做到的好事。像尼摩船长遇事冷静,阿尤纳斯教授乐于探索,康塞尔的忠实,尼得的勇敢都是我们该学习的。
赏析:其中有几处是我觉得比较引人入胜:上部 第二十章 托里斯海峡:“鹦鹉螺号”第一次遭受困境碰触到海峡的礁石而被迫停下来。然而这对阿龙纳斯,他的仆人康塞尔和鱼叉手尼德•兰却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能在旁边的小岛上逗留了两天,这对一个原来生活在陆地上却因为某种原因而留在海上2~3个月的人来说是上天何等的优厚待遇啊!然而,在他刚想享受战利品时却遇到了土人围攻。最终以尼摩船长沉着冷静去对付土人围攻而告一段落。
下部 第三章 一颗价值千万法郎的珍珠:这一章叙述尼摩船长,啊龙纳斯,他的仆人康塞尔和鱼叉手尼德•兰在收集珍珠时发现一位印度采珠人遭到黑鲨的袭击,幸亏尼摩船长以无以匹比的勇敢和尼德•兰对鲨鱼身体结构的熟识,用鱼叉刺中鲨鱼的心脏而完结生命为告终。在细节可以看出尼摩船长他,作为逃到海底的人类种族代表之一,而对人类表现出无私的奉献精神。不管他平时嘴上怎么说,但这个奇怪的人善良之心至今还未完全泯灭。 这本书还写到了冰山封路,章鱼袭击等许多险情。这些故事情节都是非常曲折紧张,扑朔迷离瞬息万变的人物命运,丰富详尽的科学知识和细节逼真的美妙幻想融于一炉。 作者还独具匠心,巧妙布局,在漫长的旅行中,时而将我推向险象环生的险恶环境,时而又带进诗情画意的美妙境界;波澜壮阔的场面描绘和细致入微刻画交替出现。读书引人入胜,欲罢不能。
悠悠云
1、这真是一片奇妙又少见的海底森林,生长的都是高大的木本植物,小树上丛生的枝权都笔直伸向洋面。没有技条,没有叶脉,像铁杆一样。在这像温带树林一般高大的各种不同的灌木中间,遍地生长着带有生动花朵的各色珊瑚。美丽极了。
赏析:生动的表现出海底世界的富饶美丽,令人向往。但是尽管它景色优美、令人陶醉,同样的它也险象丛生、千钧一发。
2、那一夜在印度洋上,它不是攻击了某些船只吗?那个葬在珊瑚墓地的人,不正是诺第留斯号引起的冲突的牺牲者吗?而在所有的海面上,人们也正在追逐这可怕的毁灭性机器!
赏析:“诺第留斯”号也曾遇险,在珊瑚礁上搁过浅,受到过巴布亚土著的袭击,最可怕的是,在南极被厚厚的冰层困住,艇内缺氧,艇上的人几乎不能生还。但是,凭著潜艇的精良构造和艇长的超人智慧,种种险境,均被化解,终于完成了十一万公里的海底行程。
3、你只有探索才知道答案。
赏析:十一万公里的行程,是个大场面,一路所见,可以说无奇不有。谁见过海底森林?谁见过海底煤矿?谁见过“养”在贝壳里、价值连城的大珍珠?当了俘虏的阿龙纳斯和他的朋友们都见到了,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不放弃,才使得他们曾经徜徉其间。
4、平常采到一个有珍珠的贝,他们才能得一分钱,何况他们采得的贝里面多数是没有珍珠的。
赏析: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不放弃,才使得他们曾经徜徉其间。
5、我的心还在这个国家,并且,直到我最后一口气,我的心也是在这个国家!
赏析:尼摩船长搜集海底金银财宝,支援被压迫民族的正义斗争。当祖国沦为殖民地后,他带领少数志同道合的人潜入海底,用反抗的行动和不满的言论,支持和唤醒被压迫民族反抗殖民统治的斗争。表面看来,尼摩艇长似乎是个与世隔绝的心如死灰的隐士,然而从他内心深处迸发出的炽热的感情,表明他是一个时刻关注着世界政治风云的科学战士。
6、固然他的命运是离奇古怪,但他也是崇高伟大的。
赏析:表现出尼摩的无比勇敢和对人类的牺牲精神。
7、我们在很细,很平,没有皱纹,像海滩上只留有潮水痕迹的沙上行走。这种眩人眼目的地毯,像真正的反射镜,把太阳光强烈地反射出去。由此而生出那种强大的光线辐射,透人所有的水层中。如果我肯定说,在水中深三十英尺的地方,我可以像在阳光下一样看得清楚,那人们能相信我吗?
赏析:写得如此平静来引出下文的凶险。
8、满地都是腔肠动物和棘皮动物。变化不一的叉形虫,孤独生活的角形虫,纯洁的眼球丛,被人叫作雪白珊瑚的耸起作蘑菇形的菌生虫,肌肉盘贴在地上的白头翁……布置成一片花地;再镶上结了天蓝丝绦领子的红花石疣,散在沙间象星宿一般的海星。
赏析:运用比喻的修辞手法,将腔肠动物和棘皮动物描述得淋漓尽致。
9、我于是躺在地上,正好躲在藓苔丛林的后面,当我拾起头来,我看见有巨大无比的躯体发出磷光,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我血管中的血都凝结了!我看见逼近我们的是十分厉害的鲛鱼,是一对火鲛,是最可怕的鲨鱼类,尾巴巨大,眼光呆板阴沉,嘴的周围有很多孔,孔中喷出磷质,闪闪发光。
赏析:这一段较为惊悚,近距离看到鲛鱼时那种内心的感受,以至于“血都凝结了”。
10、旋毛鱼,这鱼发电的力量相等于电鳗和电鱼。多鳞的纹翅鱼,这鱼身上有古铜色横斜的带纹。淡青色的鳖鱼。好几种虾虎鱼等。最后是些身材较长大的鱼,一条头部隆起的加郎鱼,好几条一米长的美丽的鲤鱼,身上带天蓝和银白相间的颜色,三条华丽的金枪鱼。不管它们行动得多快,可也没能躲过袋网,脱不了身。
赏析:写了这几种鱼类,最终像我们诠释了无论他们多有本事,但在袋网面前,始终不能够脱身!
《海底两万里》(Vingt mille lieues sous les mers)是法国著名作家儒勒·凡尔纳的代表作之一,是“凡尔纳三部曲”(另两部为《格兰特船长的儿女》和《神秘岛》)的第二部。全书共2卷47章。小说主要讲述了博物学家阿龙纳斯、其仆人康塞尔和鱼叉手尼德·兰一起随鹦鹉螺号潜艇船长尼摩周游海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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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及赏析如下:
片段1原文:
不过希望在人心中总是根深蒂固的!并且我们又是两个人。最后,我还要肯定一点——这看来像是不可能的——即使我要打破我心中的一切幻想,即使我要“绝望”,现在也办不到!战舰跟那鲸鱼冲撞的时间是在夜间十一点钟左右。所以到太阳升起,我们还得游泳八个小时。我们替换着游,游八小时必然可以做到。海面相当平静,我们还不至于过度疲劳。
有时,我的眼光想看透深沉的黑暗,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由于我们游泳动作激起的浪花透出一点闪光来。在我手下破碎的明亮的水波,点缀在镜子般闪闪的水而上,就好像一块块青灰色的金属片。
赏析如下:
这段充满了人物力量的心理描写读之使人惊叹,建议最后的景色描写,很好的烘托了人物精神上富有斗志,而又在身体上十分疲劳的,正在与自己斗争的心理状态。
不仅如此,他更凸现出了作者超凡的技巧。在他的作品中,情节惊险曲折,人物描绘得栩栩如生,结局出人意料,使他的作品闪现着永恒的魅力。所以凡尔纳被誉为“科幻小说之父”是当之无愧的。
片段2原文:
林中地上并没有生长什么草,小树上丛生的枝权没有一根向外蔓延,也不弯曲垂下,也不向横的方面伸展。所有草木都笔直伸向洋面。没有枝条,没有叶带,不管怎么细小,都是笔直的,像铁杆一般。海带和水藻,受到海水强大密度的影响,坚定不移地沿着垂直线生长。
而且这些水草叉是静止不动的,当我用手分开它们的时候,一放手,它们立即回复原来的笔直状态。这林子简直就是垂直线的世界。
赏析如下:
透过它们顽强的生命力,可以看到处在上升阶段的资产阶级那种自强不息的进取精神。它们坚定不移的生长着,不畏艰险,永不屈服。“一放手,它们立即回复原来的笔直状态。”它们永垂不朽。
maggiemu
精彩片段:
1.大西洋暖流的真正水源,它的出发点,由莫利船长指出来的,可以说,是在 嘉斯贡尼海湾 。它的水在这湾中,温度和颜色还不很强,但已经开始形成了。它向南流,沿赤道非洲走,水流受热带地区阳光的蒸晒,日益变得温热起来,横过大西洋,到达巴西海岸的三罗格罗,然后分成两个支流,一个支流流入安的列斯群岛海中,尽量吸取温热水分。这时候,大西洋暖流担任恢复海上温度的平衡,以及把热带海水跟北极海水混和起来,开始它的保持均衡的作用。在墨西哥湾中,它被晒至白热程度,沿北美海岸奔向北方,一直前进到纽芬兰岛。然后受台维斯海峡寒流的推送,转折向西,又流入大西洋中,在地球这一处的一个大圈上沿斜航曲线流去。到北纬43度,暖流又分为两支,其中一支受东北季候风的帮助,回到嘉斯贡尼湾和阿梭尔群岛,另一支使爱尔兰和挪威海岸获得温暖后,直流至斯勃齐堡,在斯勃齐堡一带,它的温度降至四度,形成北极自由流动的海。
这时诺第留斯号航行的就是大西洋的这条河流。从巴哈麻水道口出来,在十四里宽,三百五十米深的地方,暖流行动的速度是每小时八公里。这种速度越向北去越慢;这种规律性是有其存在必要的,因为有人已经指出,如果暖流的速度和方向改变了,欧洲的气候就将变幻莫测。
2“救命!救命!”我喊着,两手拼命划着向林肯号泅去。我身上的衣服非常碍事 。衣服湿了贴在我身上,使我的动作不灵。我要沉下去了!我不能透气了!……“救命!” 这是我发出的最后呼声。我嘴里满是海水。我极力挣扎,我就要被卷人深渊中了……忽然我的衣服被一只很有力的手拉住,我感到自己被托出水面上来了,我听到,我的确听到在我耳朵边响着这样的声音:“如果先生不嫌不方便,愿意靠着我的肩膀,先生便能更从容地游泳 。”我一手抓住我忠实的康塞尔的胳膊。“是你呀!”我说,“是你呀!”“正是我,”康 塞尔答,“我来伺候先生。,“就是刚才的一撞把你跟我同时抛人海中来的吗?"“不是。为
了服侍先生,我就跟着先生下来了!这个好人觉得这样做是很自然的!“战舰呢?”我问。 “战舰哪!”康塞尔转过身来回答,“我认为先生不要再指望它了."“你说的什么?”“我说是,在我跳入海中的时候,我听见舵旁边的人喊:‘舵和螺旋桨都坏了"“都坏了?"“是的!被那怪物的牙齿咬坏了。我想,林肯号受到的损坏虽然只存这么一点儿,可是,这种情 况对于我们是很不利的,因为船无法掌握方向了。”“那么,我们完了!”“也许完了,” 康塞尔安静地回答,“不过,我们还可以支持几个钟头,在几个钟头内,我们可以做不少的事!"康塞尔这样坚定和冷静,鼓舞了我的力量。我用力地游着,但我的衣服像铅皮一样紧紧 裹着我,很妨碍我的动作,我觉得很难支持下去。康塞尔发现了这一点。“我想先生一定会 允许我把衣服割掉。”他说。他在我的衣服下面放入一把刀子,很快的一下,从上至下把衣服开,然后,他敏捷地替我脱衣服,我就抓住他泅水。很快,我也给康塞尔脱掉了衣服,我们彼此轮流在水上“航行”。可是,我们的处境仍然十分危险:可能我们掉下海的时候,人家没有看见,也可能看见了,但因为战舰的舵坏了。不能回到这边来救我们。现在我们只有指靠大船上的小艇康塞尔很冷静地这样假设,并计划着随后应做的事。多奇怪的性格!这
个冰一般冷的人在这里好像在自己家里那样!现在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希望林肯号放下小艇来救我们,所以我们应该想办法,尽力支持,时间愈久愈好,等待小艇到来。我于是决定 节约使用我们的力量,使两人不至同时筋疲力尽,下面是我们的办法:我们一个人朝天躺着 ,两臂交叉,两腿伸直,浮着不动,另一个人泅水把前一人往前推送。做这种“拖船”的工作,每人不能超过十分钟,我们这样替换着做,我们就可以在水面浮好几个钟头,也许可以 一直支持到天亮。这是碰运气的事!不过希望在人心中总是根深蒂固的!并且我们又是两个 人。最后,我还要肯定一点——这看来像是不可能的——即使我要打破我心中的一切幻想,即使我要“绝望”,现在也办不到!战舰跟那鲸鱼冲撞的时间是在夜间十一点钟左右。所以 到太阳升起,我们还得游泳八个小时。我们替换着游,游八小时必然可以做到。海面相当平 静,我们还不至于过度疲劳。有时,我的眼光想看透深沉的黑暗,但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 由于我们游泳动作激起的浪花透出一点闪光来。在我手下破碎的明亮的水波,点缀在镜子般 闪闪的水而上,就好像一块块青灰色的金属片。
赏析:1.
海底两万里》写于1870年,这本名著是凡尔纳叙述法国生物学家阿龙纳斯在海洋旅行的所见所闻!
这事发生在1866年,当时海上的人们发现了一只所谓独角鲸的大怪物,他(阿龙纳斯)接受了邀请并参加捕捉行动,在捕捉过程中却不幸与其仆人(康塞尔)掉入水中,却意外游到了这只怪物的脊背上。后来得知这只惊动一时的独角鲸原来是一艘构造奇妙的潜水船。这潜水船是一位叫尼摩船长在大洋中的一座荒岛上秘密建造的,其船身坚固,利用海洋发电。尼摩船长邀请阿龙纳斯作海底旅行。他们从太平洋出发,途径珊瑚岛、印度洋、红海、地中海,然后进入大西洋,看到许多稀罕的海生动植和水中奇异景象。最后,当潜水船到达挪威海岸是,阿龙纳斯不辞而别,把他所有知道的海底秘密公之于世。
主人翁尼摩船长是一个带有浪漫、神秘色彩的人。他运用自己所学的知识精心研究、设计、建造了这只独角鲸大怪物——潜水船(鹦鹉螺号),他与潜水船在海底进行大规模的科学研究,但好像这又不是他这种孤独生活的唯一目的。他躲避开他的敌人和迫害者,在海底搜寻自由,又对自己孤僻的生活感到悲痛。在这孤独的生涯中他巧遇了阿龙纳斯并与他共同经历了一幕幕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的事件。
其中有几处是我觉得比较引人入胜:上部 第二十章 托里斯海峡:“鹦鹉螺号”第一次遭受困境碰触到海峡的礁石而被迫停下来。然而这对阿龙纳斯,他的仆人康塞尔和鱼叉手尼德•兰却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能在旁边的小岛上逗留了两天,这对一个原来生活在陆地上却因为某种原因而留在海上2~3个月的人来说是上天何等的优厚待遇啊!然而,在他刚想享受战利品时却遇到了土人围攻。最终以尼摩船长沉着冷静去对付土人围攻而告一段落。
下部 第三章 一颗价值千万法郎的珍珠:这一章叙述尼摩船长,啊龙纳斯,他的仆人康塞尔和鱼叉手尼德•兰在收集珍珠时发现一位印度采珠人遭到黑鲨的袭击,幸亏尼摩船长以无以匹比的勇敢和尼德•兰对鲨鱼身体结构的熟识,用鱼叉刺中鲨鱼的心脏而完结生命为告终。在细节可以看出尼摩船长他,作为逃到海底的人类种族代表之一,而对人类表现出无私的奉献精神。不管他平时嘴上怎么说,但这个奇怪的人善良之心至今还未完全泯灭。
这本书还写到了冰山封路,章鱼袭击等许多险情。这些故事情节都是非常曲折紧张,扑朔迷离瞬息万变的人物命运,丰富详尽的科学知识和细节逼真的美妙幻想融于一炉。
作者还独具匠心,巧妙布局,在漫长的旅行中,时而将我推向险象环生的险恶环境,时而又带进诗情画意的美妙境界;波澜壮阔的场面描绘和细致入微刻画交替出现。读书引人入胜,欲罢不能。这的确是一本很值得一读的好书
2.我们生活着的星球上,被大片海洋覆盖着——它们有时呈浅绿如翡翠,有时呈深蓝似钻石,给人一份深深的神秘感,引起人们无限的畅想。
或许每个人看到大海时,都会无一例外地被她的美震撼,那片一望无垠的海,时而平波无澜,安静地如同静谧的少女;时而惊涛骇浪,澎湃似齐奔的万马。她孕育出小人鱼夜夜飘荡的歌谣,孕育出皎人对月流珠的神话。她如同博爱的母亲,张开双臂包容流浪的白云、嬉戏的海鱼,还有一艘艘过往的轮船……她是如此地高深莫测,使人们的思绪不知不觉就随她飘了去,在海底好奇而自由地畅想——
正是因为人人都会有美妙的畅想,才会有那么多的笔尖触及了那片未知,带着好奇、带着猜测、带着期待。那里或许沉睡着安徒生笔下住着人鱼公主的宫殿,亦或是凡尔纳笔下时而险象环生、时而令人陶醉的另一番天地,也可能是众多孩童梦想中埋藏了许多宝藏的黄金世界……那片往昔令无数人神往的海洋,终究在人们不甘与不歇的探索与猜测之中,渐渐退却了神秘的面纱,点滴间昭示着她不为人知的奥秘。
在凡尔纳的世界中,阿龙纳斯是他梦想的化身,随着神出鬼没的鹦鹉螺号一起,潜入了会聚千万双眼睛,却鲜有人敢亲身探索的海底世界。凡尔纳用文字做画笔,在我们的脑海中描摹着海底的形象——各式各样的珊瑚永远是海底最不可或缺的风景,活泼而调皮的鱼儿是海洋的精灵,缄默的沉船也总给海底增添几分神秘气氛——这弯幼年时对海底世界如梦如幻的痴想,也终在淡淡的墨香中被毫无前兆的记起,随着海洋波浪轻轻地唤醒我们对海洋世界的一片期待。
做完几年的潜水梦之后,终于发现,我们一味探求的并不仅仅是那两万里深的海底,我们真正想探知的是那些蒙着面纱的未知,每个人的世界都有一片海,而海底就是我们渴望求知的东西,正是有了海面的阻隔,我们才更想穿过这层阻挡,将海底的神奇看个真切。也只有持之以恒、勇于挑战的人,才能坐上“潜水艇”,在海底美滋滋地畅游。当一个人抱怨自己的不如意时,他往往忽略了这片海洋,对这片海洋存在的感知需要用心去寻找,它是在人们心中隐藏着的财富,是需要人们努力争取才能进入的伊甸园,而海底一切神奇的神秘的美好,也只有在海底的人们,才能一览无余。
而每个人生命中的这片海洋,更是永远不会枯竭。
syperman
一位女性对女性时间和空间的审思 ———读呼兰河传有感
合上呼兰河传,脑中萦绕的是萧红作为一位女性,在创作中对于时间和空间的审视,从某种意义上说,“呼兰河”就是萧红途经的所有地方,有萧红生活过的全部岁月。
“呼兰河”就是萧红灵魂的肉身:她的起源与归宿。作品通过对自己故乡的回忆,以朴素率直、凄婉细腻的笔调,真实而感人地再现了她童年时代东北农村黑暗、落后、愚昧的社会生活,揭示了旧的传统意识对人民的束缚和戕害,表达了她对家乡人民苦难境遇的深切同情。同时,对旧风俗、旧习惯进行了无情的鞭挞。
对萧红来说,“呼兰河”显然是一种意味深长的空间形式,它同时是一条绵延的具有贯穿性的线(河)和一个固定的点(城);事实上,它象征性地暗示了萧红生命的两重性:对流浪与安居有着同样强烈的渴望,这样,萧红的“呼兰河”以两种不同的方式得以凸现。一方面,“呼兰河”在某种空间———东北小城,和时间 ———萧红十六岁以前的岁月上静止着,作为一种有效的参照物和目击者,见证着萧红的“在”与“不在”;另一方面,它又流动不息,穿越众多认识纷纭和离合聚散,与萧红一起经历一次又一次出走,体验生命的创痛和无奈。始终在她心里,大门外的流浪者,在没有回忆的空虚的景色中,我们每一个人带着一瓮家乡的土,很久以来收拢来的能摸得着的土。
值得一提的是,“呼兰河”在萧红那里极具私人性和独特性,它更多地属于萧红的个人体验:她的想象、记忆、梦幻和文字———属于萧红的心灵空间和私人地图。在香港,“呼兰河”以话语的形式公开而完整地浮现,这使萧红在世的最后一个空间香港和最初的空间呼兰河有某种程度的混淆。换句话说,文字、记忆和幻想吞噬了萧红的现实生活,香港作为一个现实空间,开始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和缝隙。这种空间的相互重叠和彼此渗透缘于一种相似的寂寞。
萧红有一个寂寞的童年,“呼兰河”小城的生活是寂寞的。萧红的童年生活就是在这样的寂寞环境中过去的,寂寞从此像烙印一样深深留在她心灵上,即使许多年过去了,即使她从最北端走到了最南端。她仍然是寂寞的:在香港,“生活是寂寞的,心境是寂寞的,在医院里她自然更加寂寞了。”这种寂寞对她是可怕的,也是最大的威胁,皖南事变以后的香港文坛,其实是热闹、空前活跃的,而萧红感到寂寞是难以索解的。这是个“广阔的进行着生死搏斗的天地”,一个“悲壮的、斗争的大时代”,一个小女孩的寂寞心境,被遗忘、被忽略、被批评,甚至被误解。
萧红唯一可以把握的,可以和她呼应的,只有自己的童年记忆了,以寂寞的心境,回忆她那寂寞的幼年———这可以解释萧红在呼兰河传里,几乎竭尽全力地抓住了一个又一个童年细节,像要抓住些什么,把自己从虚无中解救出来。
作为一名女性,她是孤独和寂寞的。青年时逃婚离家,与萧军相恋、结婚、离异,孩子夭折,受病痛的折磨与病中无人照顾,直至孤寂的死去,年仅31岁。她的人生一直处在极端苦难与坎坷之中,然而她却以柔弱多病的身躯面对整个世俗,在民族的灾难中,经历了反叛、觉醒和抗争的经历和一次次与命运的搏击。人生的遭遇、心灵的创伤和文学天赋,成就了萧红的文学创作。她以女性视角对生命进行了独特的观察和叙述,使凄迷哀婉的氛围贯穿作品。她把“人类的愚昧”和“改造国民的灵魂”作为自己的艺术追求,在“对传统意识和文化心态的无情解剖中,向着民主精神与个性意识发出深情的呼唤”。这种感受和体验在萧红的另一部代表作《生死场》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相同的寂寞,使萧红的过去和此刻,远方和此地相互渗透,这种渗透中包含了吸引与排斥、拥抱与抵制、清晰与模糊、凸现与隐匿等诸种可能性。在呼兰河传里,萧红充分显示了一个出走的灵魂,对肉身的暧昧情绪:她所渴望的,也是她深深恐惧的;她想靠近的,也是她曾经拒斥的;她已放弃的,其实一直深深纠缠;她勇往直前,却只为了落叶归根。
她离开时,没想到要回来。她回来时,却是永远离开。
“呼兰河”成了萧红拥有无法统一、永远矛盾着的女性空间的象征。她或者留在这个固定空间里,享受稳定、可靠、安全、温暖,同时忍受沉闷、单调、压抑、封闭,甚至窒息;或者像水一样四处漂流,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地流浪,同时也要面对孤独、受伤、各种陷阱、无法识别的危险以及风风雨雨。这种尖锐冲突着的空间意识是一种截然对立、不能调和的空间,但萧红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犹豫反复,她的生命力也被慢慢地侵蚀,损耗殆尽。既“极端渴望能自持自立”,又 “极端需要依靠他人,特别是男人”的萧红,终其一生都没有解决内心的矛盾。
呼兰河传,茅盾先生在序言中称“它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景画,一串凄婉的歌谣。”这部作品的完成,标志着萧红文学创作已进入成熟时期。
花开三月 小城悲情 ——《小城三月》读后感
三月春光美,情窦初开,煞憔悴。
从未有过一种心境,像满怀渴望大胆追求那般撩人心脾;从未有过一种风景,像少女怀梦笑靥盛开那般美丽动人;从未有过一种爱情,像郁结在心相思成疾那般伤感悲恸。
《诗经》中说:维以不永伤。可是翠姨,一个令人心疼的女子,被有始无终的爱情折磨、成伤乃至干涸而死。
她很朴实,却也喜欢新鲜的流行的东西;她很腼腆,却也能为一双鞋执著地跑遍全城;她很勇敢,却怀揣爱情从不说出口;她依从父母,面对包办婚姻只有暗自嗟伤;她没有过人之处,但在精致细节的刻画下愈显动人;她没有太多的话,没有太美的相貌,但她那悄悄沉淀至死不渝的爱情让她焕发生之光辉,死之哀伤。
萧红的刻画很细腻,虽从“我”的角度侧面述说翠姨,但翠姨仿佛生活在了我们身边,形象鲜明生动,我们为之感慨复叹唏嘘不已。
我不想把这样一个形象附以过多的时代背景和封建特色,仅仅从人的角度她就足以让我们辗转缅怀。
我见识过许许多多让人感慨的爱情,如崔莺莺誓死不屈的爱情,杜十娘破釜沉舟的爱情,林黛玉悲伤辛酸的爱情,子君冲破世俗的爱情,简爱坚强勇敢的爱情,等等。可翠姨的爱情又是区别于这些多种多样的爱情的。她不喜欢母亲给她定下的婚姻,却接受了,而又迟迟不肯完婚;她跟表哥相爱,又从不表露,只是一味地喜悦,一味地哀伤。她像一棵风雨中的小草,凄凄地摇晃,不屈不挠又无比沉痛地生存,终不堪忍受抑郁至死。
看完这篇小说之后,我久久无法从悲伤中返回,我为翠姨的死和整个世界的懦弱而悲伤。可是过后当我重新回忆,我发现我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翠姨的微笑,悠久而甜美的微笑。
她已经挣脱了现实的樊篱,摆脱了躯体的困扰,她的灵魂永生,她可以在精神上延续她的爱情、她的生命。
“沅有芷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念君兮君不知”。而生之所依、爱之所伏却让翠姨得以永生,她再不必眉头深锁而可以永久地微笑。
三月的花开了,三月的花又谢了。翠姨的爱情之花开了,随风消逝而去,却又开遍了整个星空。
我想这便是永恒。
没有禁锢,没有纷扰,像樱花盛开般烂漫;没有痛苦,没有哀伤,像挠拨金鼓般高亢。
只是生命,维以不永伤。
在这样一座小城中,三月的花开了;在这样一座小城中,翠姨的爱情之花开了。
在这样一座小城中,悲情下的妖娆之花开了。
zacaocongsheng
乞丐”讲述的是一个关于乞丐如何被救赎的一个过程,结局也相当惊诧,
当然这正是契诃夫小说的特点。
街道上衣衫褴褛的乞丐,谎称自己是乡村教师,被政治阴谋所害。自己接下来将去一个
外省就职,但却身无分文。但就在这行乞之时,被经过的律师揭穿,因为律师之前也见到过
他,在另一个地方,但却以大须生的名义,说被学校开除,才沦落到街头。
于是律师非常气愤,自己心中的善良,诚信遭到了侮辱。觉得乞利用这种卑鄙,无
耻的手段来骗取同情,实在是让人唾弃。律师看乞丐身体健全,年纪尚且不老,就劝他作一
些正当工作,然而乞丐却以各种理由反驳,自己没有技术,啥也不会,没有人愿意用他。
于是律师提出,那总能干一些体力活吧,只要乞丐不要嗜酒成性,解决温饱也不成问题啊。
乞丐反而倒,谁愿意聘用他啊。于是律师便让乞丐为自己家劈柴,扫地干些杂活。并且付给
他薪水。乞丐被女厨领入柴院,每次干活都是,辱骂和诅咒乞丐。
就这样乞丐慢慢步入正轨,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当乞丐再次在剧院门口遇到律师时,律
师满是骄傲与自豪的吹嘘这自己的所作所为,乞丐也连连感谢并且说,其实当年自己一个柴
头都没辟,所有的活都是女厨干的。之所以自己改过自新,是因为听到了女厨的话和为自己
劈柴这些类高尚行为,让他心里发生了变化,决定改过自新。
小说不仅讽刺了律师自以为是的君子行为,实则是愚蠢的做法,犹如温水煮青蛙。相反,
女厨的毫不留情的谩骂与诅咒更似良药,有醍醐灌顶之效。
“哀,莫大于心死”,乞丐还是能被救活,正是乞丐心虽然一片荒凉,但终归没有死去。
无论是律师苦口婆心的指引,还是女厨恶语相向的鞭策,倘若乞丐心如死灰,相必这两种方
式都将化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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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散落了
多写点光明是老舍戏剧新作的基调。这一基调在三幕六场话剧《龙须沟》中得到了更为充分的体现。龙须沟是北京天桥附近的一条臭水沟。1950年夏,北京市人民政府在经济极为因难的状况下,拨鼓修治了这条曾给附近居民带来痛苦和死亡的臭水沟。《龙须沟》是一曲社会主义新中国的颂歌,它以主人公程疯子在旧社会由艺人变成“疯子”,解放后又从“疯子”变为艺人的故事,反映了中国人民解放前后的不同命运以及他们对党对政府的拥护和热爱。剧本构思独持新颖,作者把改造臭水沟与医治人们的精神创伤紧密结合起来,以沟的变化和人的变化来反映社会的变化,从而令人信服地揭示出只有共产党才能领导人民翻身解放,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这一真理。
《龙须沟》成功地塑造了几个活脱脱的真实可信的人物形象,“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模样、思想、生活和他(或她)与龙须沟的关系”。其中程疯子是刻划得最成功最动人的艺术典型。他原是一个有一定造诣的曲艺艺人,因“不肯低三下四地侍候有势力的人,教人家打了一顿”‘“到天桥来下地,不肯给胳臂钱,又教恶霸打个半死”。失业后一直栖居在龙须沟旁的小杂院里。他正直、善良,但又软弱、胆小;不满现实、不甘于屈辱而又不进行抗争;热爱艺术,向往“沟不臭,水又清,国泰民安享太平”的日子,而现实生活恰恰完全相反。痛苦和压抑需要宣泄,于是便有了他一连中疯疯癫癫的言语和行动。北平解放后,他得到了新生,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工作起来“仿佛作了军机大臣,唯恐怕误了上朝”。全剧末尾他编唱的颂扬人民政府的那段数来宝,不仅表现了程疯子的精神风貌,而且深化了题旨。《龙须沟》还成功地塑造了泥水匠赵老头的形象。这位旧社会的抗议者解放以后,就自然地成为了新政权的积极参与者、拥护者。这一形象的出现,显示出老舍创作思想的新进展。《龙须沟》不仅是老舍最有影响的剧作之一,也是建国初期我国话剧创作的重要收获。“老舍先生所擅长的写实手法和独具的幽默才能,与他对新社会的高度政治热情结合起来,使他在艺术创作上迈进了新的境地。”《龙须沟》为老舍赢得了声誉,北京市人民政府于1951年12月21日授予他“人民艺术家”的荣誉称号。
作为一个紧跟时代步伐前进的作家,老舍在写作《龙须沟》后,坚持反映现实题材的创作,推出了一些比较优秀的剧本、如女店员、《全家福》,但也写了几个失误的作品,如《春华秋实》、红大院等应时急就之作。老舍在题材与生活一文中分析了失误的主要原因:“我从题材本身考虑是否政治性强,而没想到自己的对题材的适应程度,因此当自己的生活准备不够,而又想写这个题材的时候,就只好东拼西凑。”
1957年发表的三幕话剧《茶馆》(载《收获》创刊号),是老舍戏剧创作的一座丰碑,它在我国当代戏剧史丈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茶馆》以1889年戊戌变法失败、民国初期军阀混战和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统治时期为背景,通过旧北京—个“裕泰大茶馆”兴衰变迁的描写,反映了三个时代长达50年的历史风云变幻。
《茶馆》在结构上,表现了老舍大胆、独特的探索与创新。与传统话剧不同,这个戏没有贯穿始终的故事情节和戏剧冲突,但人物众多,细节极为丰富,因此有人称它为“图卷式的作品”。三幕戏犹如三组风俗画。三个画面按社会发展时序连缀起来,便成为旧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一个缩影。作家选择了一个最有表现力的角度,这就是裕泰茶馆,三幕戏都在这里展开。旧社会中的茶馆,“是三敌九流会面之处,可以容纳各色人物。一个大茶馆就是一个小社会”。在老舍笔下的这个裕泰茶馆里,可以看到联系着广泛社会生活面的活动。从茶馆的变迁和茶馆里出现的人物和事件中,折射出那个时代的风云变幻。剧本幕的划分不是根据情节发展的需要面是着眼于时代,一幕反映一个时代,跨度极大。从情节看,幕与幕之间无必然的联系,但三幕有共同之处。即都是选取一个重大事变发生后的短暂时期来表现劫后余生,对风云之变、沧桑之感,更觉切肤。
为了使跨度极大、情节松散、人物众多的《茶馆》保持连续性和整体感,老舍匠心独具地作了这样的处理:一是以裕泰茶馆的兴衰变迁来连接三个画面;二是在人物安排上,王利发、常四爷、秦二爷这三个主要人物自壮到老,贯穿全剧,使三个独立的横断面浑成一体,几个“次要的人物父子相承,……这样也会帮助故事的联续”;三是剧本在内在情绪上的统一,增强了戏的整体感。“在某些喜剧因素下面,隐藏着深刻的悲凉情调;在悲凉和绝望之中,又包含着对光明的确信——这就是贯穿全剧的内在感情基调。
《茶馆》这一结构形式,不仅减少了时空的限制。使舞台生活化,而且有利于充分表现社会的多样形态,有利于揭示各类人物的心理状态、从而扩大剧作的思想容量。《茶馆》独特的戏剧结构,被誉为“老舍式的戏剧结构”,它为我国当代戏剧创作在艺术形式方面的发展,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茶馆》登台人物多达70多人,光有台词的就有50来人,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形形色色的人物活动和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构成了茶馆这一小社会的形象体系。在人物设置上,老舍的原则是“设法使每个角色都说他们自己的事,可是又与时代发生关系”,“人物虽各说各的,可是都能帮助反映时代,就使观众既看见了各色的人,也顺带看见了一点儿时代的面貌”。依据这一原则,作者把全剧众多的人物分成三类。第一类是王利发、常四爷和秦仲义这三个贯穿全剧的主要人物。
茶馆掌柜王利发是一个精明、圆滑的生意人,他在继承父业的同时,也继承了父亲委曲求全、四面逢迎的为人处世之道:“多说好话、多请安,讨人人的喜欢,就不会出大岔子!”他一心想把祖传的茶馆经营好,为此曾几度改良(开公寓、添评书、准备添女招待等),竭力迎合世风。但是,他的一切努力都改变不了茶馆每况愈下的败局。这个“作了一辈子顺民,见谁都请安、鞠躬、作揖”、“不过是为活下去”的小业主,最终还是落个亡吊自尽的下场。“我可没作过缺德的事、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就不叫我活着呢?我得罪了谁?谁?……”王利发的悲剧,猛烈地抨击那个社会的残酷,同时也宣告了顺民哲学的破产。
常四爷是旗人,虽在清代享有“铁杆庄稼”(吃皇粮)的特权,但属于社会下层。他为人耿直刚强,富有正义感和爱国心,“一辈子不服软。敢作敢为,专打抱不平”。戊戌年因说了句“大清国要完”,被当作谭嗣同的余党抓去坐了一年多的牢,出狱后参加过义和团,跟洋人打过仗。民国后他自食其力,晚年靠卖花生米糊口。这个“凭良心干一辈子”,“只盼国家像个样儿,不受外国人欺侮”的铁骨硬汉,最后也发出了“我爱咱们的国呀!可是谁爱我呢?”这样悲愤、心酸的呼号。
茶馆房东秦仲义尽管第二幕没有出场,但还是一个性格完整颇有特色的人物。他本是一个财大气粗的阔少,在维新思想的影响下,这个事业心极强的资本家走上了“实业救国”的道路,毅然卖掉产业,集中资金开办工厂。但在腐败透顶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里,他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先是日本人把他的工厂“合作过去了”,抗战胜利后,他的工厂又被国民党政府当作“逆产”没收了,最后竟然连厂也拆了,机器都当碎铜烂铁卖了!剩下的只有诅咒和抗议:“全世界,全世界找得到这样的政府找不到?”他的失败,说明实业救国的道路在旧中国是行不通的。
以上三个富有典型意义的形象,他们性格不同,生活道路各异,虽然奋斗了一辈子,但最后都以悲剧而告终。全剧快结束时,三个老人照老年间出殡的规矩,撒纸钱“祭奠自己”。此举不仅是对各自的悲剧命运自哀自悼,更是对那个社会的无声的控诉,是为行将就木的那个时代送葬。
第二类是次要人物,大多是反面角色,如唐铁嘴、刘麻子、宋恩子、吴样子、马五爷、黄胖子、庞太监等。作者为这类人物中的一部分安排成子承父业,“可以让这些社会渣滓在罪恶的旧社会里世代相传,从而深刻地揭示当时社会的本质”(老舍语)。
第三类是为数众多的无关紧要的人物。作者一律采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方法,通过一个个人物的剪影,来反映时代的风貌。
《茶馆》以其反映生活的广度和深度,以及艺术上取得的杰出成就,使它成为“半个世纪以来,中国话剧舞台上出现的第一流作品中最前列的几个之一”,“是我们社会主义戏剧战线的骄傲与光荣”。《茶馆》是“我国社会主义的话剧艺术可以奉献给世界艺术宝库的瑰宝”。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带着《茶馆》应邀于1980年赴联邦德国、法国和瑞士及1983年赴日本演出都曾引起轰动,受到充分的肯定和高度的赞扬,为我国话剧艺术赢得了国际声誉。
与田汉、曹禺等戏剧名家擅长设计复杂紧张、跌宕起伏的戏剧情节、建构激烈尖锐的戏剧冲突不同,老舍解放后的大多数戏剧作品不是以复杂曲折的故事情节取胜,而是以创造真实可信、且有鲜明性格的人物见长。他认为,“对人物要胸有成竹,一闭上眼,就看到他们的音容笑貌。这样,戏才会写好”。出现在老舍戏剧中的为数可观的人物,大多数是形象丰满、个性鲜明,是活生生的“这一个”。写什么人像什么人,写一个活一个,这是老舍剧作在人物塑造上所达到的高度。
“没有真正的感情,人物就写不好”,老舍在塑造人物时,往往倾注了自己强烈的爱憎。他在勤有功一文中说:“只要我遇到一个可喜的人物,我就那么热爱他,总设法招他写得比本人更可喜可爱,连他的缺点也是可爱的。……对于可惜的人物,我也由他的可憎之处,找出他自己生活得怪有滋味的理由,以便使他振振有词,并不觉得自己讨厌该死。”《茶馆》第二幕中唐铁嘴(相面的)对王利发说:“大英帝国的烟、日本的‘白面儿’,两大强国侍候我一个人,这点福气还小吗?”仅一两句话就慑神提魄地画出了这个无耻之徒的丑态,并从一个侧面揭露了帝国主义列强对中国的经济侵略和精神毒害。
在以人物的语言和行动表现人物的性格特征方面,老舍自有他的超凡脱俗之处,他尤其擅长“三笔两笔画出个人来”。《龙须沟》第一个出场的是丁四搜,她同小姐只讲了三句话,她的性格,她那张嘴的厉害劲儿,就给观众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茶馆》中的沈处长,仅在临剧终时才上场一次,总共说了九个字:八个。好(篙)“和一个”传“。作家遗貌取神,连用八个带洋腔的”好“字,活画出这个国民党官僚自视高贵、装腔作势的酸相。
对话是话剧作品中人物之间进行交流、人物关系展开以及深入刻划他们的性格的主要手段。老舍剧作的对话是用精心加工提炼的北京口语写的,鲜活形象,准确精练,简洁朴实,具有高度的性格化和鲜明的动作性,富有浓厚的幽默感和诗意。地痞流氓、警察特务敲诈勒索平民百姓,在旧社会司空见惯。方珍珠、龙须构、《茶馆》三个戏都写到了这种场面。方珍珠第二幕,宪兵班长趁破风筝的班子即将开张之机,上门勒索。《龙须沟》中冯狗子硬抢强夺程娘子烟摊的烟,还上门威胁、恫吓。《茶馆》中侦缉宋恩子和吴样子到茶馆捉人,王利发挡了下驾,他们就乘机敲诈。这三组戏剧场景的台词,都有强烈的动作性。同是敲诈勒索,冯狗子是直言不讳,他仰仗恶霸黑旋风的势力胡作非为,一副狗仗入势的流氓嘴脸。与冯狗子相比,宋恩子、吴样子则显得老练油滑。他们言词文雅,语气软绵,但文雅中显露凶狠。软绵里包藏强硬,其贪婪程度,远在冯狗子之上。宪兵班长的勒索技艺则更胜他们一筹。他能看准时机,以兑支票(当时己成一张废纸)为由,名正言顺地上门勒索。他的语气,绝对是命令式的,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由于身份、职业不同,“怎样说”不一样,他们的性格也就各异了。
老舍的幽默、在文艺界是有口皆碑的。他建国后的剧作,无论是正剧还是悲剧,都洋溢着浓郁的喜剧氛围。在这些作品尤其是在《茶馆》中,老舍的幽默才能得到了挥洒自如、淋漓尽致的发挥。他用幽默的语言刻划了旗人松二爷这一富有喜剧色彩的悲剧人物。他用幽默的语言,将刘麻子、二德子、唐铁嘴、吴样子、宋恩子诸父子这类社会渣滓以耻为荣、以丑为美的无耻人格,赤棵棵地暴露在舞台上。老舍还大胆地把曲艺的某些技巧运用到话剧中来,使幽默语言平添了几分民族风韵。即使是人物的片言只语,一经老舍之手,便闪发出机智幽默的光彩。
老舍非常看重戏剧语言的诗意,要求自己:“写一句剧词,要像写诗那样,干锤百炼”。他偏爱那种“说得很现成,含意却很深”的言词。老舍戏剧语言的诗意,是以“朴”、“淡”、“浅”、“显”的形态呈现出来的。
原贴:老舍短中长篇小说赏析
Susie
四世同堂
北平的天又高起来!八一三!上海的炮声把久压在北平人的头上的黑云给掀开了!
祁瑞宣的眉头解开,胖脸上拥起一浪一浪的笑纹,不知不觉的低声哼着岳武穆的
满江红。
瑞全扯着小顺儿,在院中跳了一个圈,而后把小妞子举起来,扔出去,再接住,弄
得妞子惊颤的尖声笑着,而吓坏了小顺儿的妈。
“老三!你要是把她的嫩胳臂嫩腿摔坏了,可怎么办!”小顺儿的妈高声的抗议。
祁老人只晓得上海是个地名,对上海抗战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慨叹着说:“劫数!
劫数!这又得死多少人呀!”
天佑在感情上很高兴中国敢与日本决一死战,而在理智上却担忧自己的生意:“这
一下子更完了,货都由上海来啊!”“爸爸,你老想着那点货,就不为国家想想!”瑞
全笑着责备他老人家。
“我并没说打日本不好哇!”天佑抱歉的声辩。小顺儿的妈莫名其妙,也不便打听,
看到大家都快活,她便加倍用力的工作,并且建议吃一顿茴香馅的饺子。歪打正着,瑞
全以为大嫂是要以吃饺子纪念这个日子,而大加夸赞。“大嫂我帮着你包!”
“你呀?歇着吧!打惯了球的手,会包饺子?别往脸上贴金啦!”
天佑太太听到大家吵嚷,也出了声:“怎么啦?”
瑞全跑到南屋,先把窗子都打开,而后告诉妈妈:“妈!上海也开了仗!”
“好!蒋委员长作大元帅吧?”
“是呀!妈,你看咱们能打胜不能?”瑞全喜欢得忘了妈妈不懂得军事。
“那谁知道呀!反正先打死几万小日本再说!”“对!妈你真有见识!”
“你们要吃饺子是不是?”
“大嫂的主意!她真有两下子,什么都知道!”“搀我起来,我帮她拌馅子去;她
拌馅子老太咸!”“妈你别动,我们有的是人!连我还下手呢!”
“你?”妈妈笑了一下。她慢慢的自己坐起来。瑞全忙过去搀扶,而不知把手放在
哪儿好。
“算了吧!别管我,我会下地!这两天我好多了!”事实上,她的病是象夏天的雨,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她精神好的时候,她几乎和好人差不多;可是,忽然的一阵不
舒服,她便须赶快去睡倒。
慢慢的,她穿上了鞋,立了起来。立起来,她是那么矮,那么瘦,瑞全仿佛向来没
注意过似的;他有点惊讶。他很爱妈妈,可是向来没想到过妈妈就是这样的一个小老太
太。再看,妈妈与祖父,父亲,都长得不同。她不是祁家的人,可又是他的母亲,他觉
得奇怪,而不知怎么的就更爱她。再看,她的脸色是那么黄,耳朵薄得几乎是透明的,
他忽然感到一阵难过。上海开了仗,早晚他须由家里跑出去;上海在呼唤他!他走了以
后,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妈妈呢?是不是能再见到她呢?
“妈!”他叫出来,想把心中的秘密告诉她。
“啊?”
“啊——没什么!”他跑到院中,仰头看着那又高又蓝的天,吐了口气。
他到东屋看了看,见大嫂没有容纳他帮忙包饺子的表示,没出声,找了大哥去。
“大哥!我该走了吧?想想看,上海一开仗,得用多少人,我不能光坐在家里等好
消息!”
“到上海去?”
“是呀!以前,想走我找不到目的地;现在有了去处,还不走?再不走,我就要爆
炸了!”
“怎么走呢?天津有日本人把住,你又年轻力壮,又象学生的样子,日本人能轻易
放你过去?我不放心!”“你老这么婆婆妈妈的,大哥!这根本是冒险的事,没法子想
得周到!溜出北平去再说,走一步再打算第二步!”“咱们再仔细想一想!”瑞宣含着
歉意的说。“怎样走?怎样化装?带什么东西?都须想一想!”
“要是那样,就别走啦!”瑞全并没发气,可是不耐烦的走出去。
瑞丰有点见风驶舵。见大家多数的都喜欢上海开仗的消息,他觉得也应当随声附和。
在他心里,他并没细细的想过到底打好,还是不打好。他只求自己的态度不使别人讨厌。
瑞丰刚要赞美抗战,又很快的改了主意,因为太太的口气“与众不同”。
瑞丰太太,往好里说,是长得很富泰;往坏里说呢,干脆是一块肉。身量本就不高,
又没有脖子,猛一看,她很象一个啤酒桶。脸上呢,本就长得蠢,又尽量的往上涂抹颜
色,头发烫得象鸡窝,便更显得蠢而可怕。瑞丰干枯,太太丰满,所以瑞全急了的时候
就管他们叫“刚柔相济”。她不只是那么一块肉,而且是一块极自私的肉。她的脑子或
者是一块肥油,她的心至好也不过是一块象蹄髈一类的东西。
“打上海有什么可乐的?”她的厚嘴唇懒懒的动弹,声音不大,似乎喉眼都糊满脂
肪。“我还没上过上海呢!炮轰平了它,怎么办?”
“轰不平!”瑞丰满脸赔笑的说:“打仗是在中国地,大洋房都在租界呢,怎能轰
平?就是不幸轰平了,也没关系;赶到咱们有钱去逛的时候,早就又修起来了;外国人
多么阔,说修就修,说拆就拆,快得很!”
“不论怎么说,我不爱听在上海打仗!等我逛过一回再打仗不行吗?”
瑞丰很为难,他没有阻止打仗的势力,又不愿得罪太太,只好不敢再说上海打仗的
事。
“有钱去逛上海,”太太并不因瑞丰的沉默而消了气:“你多咱才能有钱呢?嫁了
你才算倒了霉!看这一家子,老少男女都是啬刻鬼,连看回电影都好象犯什么罪似的!
一天到晚,没有说,没有笑,没有玩乐,老都撅着嘴象出丧的!”“你别忙啊!”瑞丰
的小干脸上笑得要裂缝子似的,极恳切的说:“你等我事情稍好一点,够咱们花的,再
分家搬出去呀!”
“等!等!等!老是等!等到哪一天?”瑞丰太太的胖脸涨红,鼻洼上冒出油来。
中国的飞机出动!北平人的心都跳起多高!小崔的耳边老象有飞机响似的,抬着头
往天上找。他看见一只敌机,但是他硬说是中国的,红着倭瓜脸和孙七辩论:“要讲剃
头刮脸,我没的可说;你拜过师,学过徒!说到眼神,就该你闭上嘴了;尊家的一对眼
有点近视呀!我看得清楚极了!飞机的翅膀上画着青天白日;一点错没有!咱们的飞机
既能炸上海,就能炸北平!”
孙七心中本来也喜欢咱们的飞机能来到北平,可是经小崔一说,他就不能不借题抬
几句杠。及至小崔攻击到他的近视眼,他认了输,夹着小白布包,笑嘻嘻的到铺户去作
活。到了铺户中,他把小崔的话扩大了一些,告诉给小商人们。他一手按着人家的脸,
一手用刀在脸上和下巴底下刮剃,低声而恳切的说:“我刚才看见七架咱们的轰炸机,
好大个儿!翅儿上画着青天白日,清楚极了!”人家在他的剃刀威胁之下,谁也不敢分
辩。
小崔哼唧着小曲,把车拉出去。到车口,他依然广播着他看见了中国飞机。在路上,
看到日本兵,他扬着点脸飞跑;跑出相当的远,他高声的宣布:“全杀死你们忘八日的!
”而后,把咱们的飞机飞过天空的事,告诉给坐车的人。
李四爷许久也没应下活来——城外时时有炮声,有几天连巡警都罢了岗,谁还敢搬
家呢。今天,他应下一档儿活来,不是搬家,而是出殡。他的本行是“窝脖儿”,到了
晚年,他也应丧事;他既会稳当的捆扎与挪移箱匣桌椅,当然也能没有失闪的调动棺材。
在护国寺街口上,棺材上了杠。一把纸钱象大白蝴蝶似的飞到空中,李四爷的尖锐清脆
的声音喊出:“本家儿赏钱八十吊啊!”抬杠的人们一齐喊了声“啊!”李四爷,穿着
孝袍,精神百倍的,手里打着响尺①,好象把满怀的顾虑与牢骚都忘了。
李四大妈在小羊圈口上,站得紧靠马路边,为是看看丈夫领殡——责任很重的事—
—的威风。擦了好几把眼,看见了李四爷,她含笑的说了声:“看这个老东西!”
棚匠刘师傅也有了事作。警察们通知有天棚的人家,赶快把棚席拆掉。警察们没有
告诉大家拆棚的理由,可是大家都猜到这是日本鬼子怕中央的飞机来轰炸;席棚是容易
起火的。刘师傅忙着出去拆棚。高高的站在房上,他希望能看到咱们的飞机。
小文夫妇今天居然到院中来调嗓子,好象已经不必再含羞带愧的作了。
连四号的马老寡妇也到门口来看看。她最胆小,自从芦沟桥响了炮,她就没迈过街
门的门坎。她也不许她的外孙——十九岁的程长顺——去作生意,唯恐他有什么失闪。
她的头发已完全白了,而浑身上下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手指上还戴着四十年前的式样
的,又重又大的,银戒指。她的相貌比李四妈还更和善;心理也非常的慈祥,和李四妈
差不多。可是,她在行动上,并不象李四妈那样积极,活跃,因为自从三十五岁她就守
寡,不能不沉稳谨慎一些。
她手中有一点点积蓄,可是老不露出来。过日子,她极俭省,并且教她的外孙去作
小生意。外孙程长顺在八岁的时候父母双亡,就跟着外婆。他的头很大,说话有点囔鼻,
象患着长期伤风似的。因为头大,而说话又呜囔呜囔的,所以带着点傻相;其实他并不
傻。外婆对他很好,每饭都必给他弄点油水,她自己可永远吃素。在给他选择个职业的
时候,外婆很费了一番思索;结果是给他买了一架旧留声机和一两打旧唱片子,教他到
后半天出去转一转街。长顺非常喜欢这个营业,因为他自己喜欢唱戏。他的营业也就是
消遣。他把自己所有的唱片上的戏词与腔调都能唱上来。遇到片子残破,中间断了一点
的时候,他会自己用嘴哼唧着给补充上。有时候,在给人家唱完半打或一打片子之后,
人家还特烦他大声的唱几句。他说话时虽呜囔呜囔的,唱起来可并不这样;反之,正因
为他的鼻子的关系,他的歌唱的尾音往往收入鼻腔,听起来很深厚有力。他的生意很不
错,有几条街的人们专等着他,而不照顾别人。他的囔鼻成了他的商标。他的志愿是将
来能登台去唱黑头,因他的脑袋既大,而又富于鼻音。这一程子,长顺闷得慌极了!外
婆既不许他出去转街,又不准他在家里开开留声机。每逢他刚要把机器打开,外婆就说:
“别出声儿呀,长顺,教小日本儿,听见还了得!”今天,长顺告诉外婆:“不要紧了,
我可以出去作买卖啦!上海也打上了,咱们的飞机,一千架,出去炸日本鬼子!咱们准
得打胜!上海一打胜,咱们北平就平安了!”
原贴:老舍短中长篇小说赏析
海边的蜗牛
孙悟空:五官俱备,四肢皆全。身躯鄙陋,像个食松果的猢狲。
猪八戒: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呆子,黑脸短毛,长喙大耳,脑后又有一溜鬃毛,身体粗糙怕人,头脸就象个猪的模样
yanxinxue
狗·猫·鼠原文
从去年起,仿佛听得有人说我是仇猫的。那根据自然是在我的那一篇兔和猫;这是自画招供,当然无话可说,——但倒也毫不介意。一到今年,我可很有点担心了。我是常不免于弄弄笔墨的,写了下来,印了出去,对于有些人似乎总是搔着痒处的时候少,碰着痛处的时候多。万一不谨,甚而至于得罪了名人或名教授,或者更甚而至于得罪了“负有指导青年责任的前辈”之流,可就危险已极。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大脚色是“不好惹”的。怎地“不好惹”呢?就是怕要浑身发热之后,做一封信登在报纸上,广告道:“看哪!狗不是仇猫的么?鲁迅先生却自己承认是仇猫的,而他还说要打‘落水狗’!”①这“逻辑”的奥义,即在用我的话,来证明我倒是狗,于是而凡有言说,全都根本推翻,即使我说二二得四,三三见九,也没有一字不错。这些既然都错,则绅士口头的二二得七,三三见千等等,自然就不错了。
我于是就间或留心着查考它们成仇的“动机”。这也并非敢妄学现下的学者以动机来褒贬作品的那些时髦,不过想给自己预先洗刷洗刷。据我想,这在动物心理学家,是用不着费什么力气的,可惜我没有这学问。后来,在覃哈特博士(Dr.O.Dahmhardt)的自然史底国民童话里,总算发现了那原因了。据说,是这么一回事:动物们因为要商议要事,开了一个会议,鸟、鱼、兽都齐集了,单是缺了象。大家议定,派伙计去迎接它,拈到了当这差使的阄的就是狗。“我怎么找到那象呢?我没有见过它,也和它不认识。”它问。“那容易,”大众说,“它是驼背的。”狗去了,遇见一匹猫,立刻弓起脊梁来,它便招待,同行,将弓着脊梁的猫介绍给大家道:“象在这里!”但是大家都嗤笑它了。从此以后,狗和猫便成了仇家。
日尔曼人走出森林虽然还不很久,学术文艺却已经很可观,便是书籍的装潢,玩具的工致,也无不令人心爱。独有这一篇童话却实在不漂亮;结怨也结得没有意思。猫的弓起脊梁,并不是希图冒充,故意摆架子的,其咎却在狗的自己没眼力。然而原因也总可以算作一个原因。我的仇猫,是和这大大两样的。
其实人禽之辨,本不必这样严。在动物界,虽然并不如古人所幻想的那样舒适自由,可是噜苏做作的事总比人间少。它们适性任情,对就对,错就错,不说一句分辩话。虫蛆也许是不干净的,但它们并没有自命清高;鸷禽猛兽以较弱的动物为饵,不妨说是凶残的罢,但它们从来就没有竖过“公理”“正义”的旗子,使牺牲者直到被吃的时候为止,还是一味佩服赞叹它们。人呢,能直立了,自然是一大进步;能说话了,自然又是一大进步;能写字作文了,自然又是一大进步。然而也就堕落,因为那时也开始了说空话。说空话尚无不可,甚至于连自己也不知道说着违心之论,则对于只能嗥叫的动物,实在免不得“颜厚有忸怩”。假使真有一位一视同仁的造物主,高高在上,那么,对于人类的这些小聪明,也许倒以为多事,正如我们在万生园里,看见猴子翻筋斗,母象请安,虽然往往破颜一笑,但同时也觉得不舒服,甚至于感到悲哀,以为这些多余的聪明,倒不如没有的好罢。然而,既经为人,便也只好“党同伐异”,学着人们的说话,随俗来谈一谈,——辩一辩了。
❤. 情绪控ょ
《西游记》是一部优秀的神魔小说。在内容方面,自然少不了对这些稀奇古怪的生物进行描写。所以我个人认为学习本书中的外貌描写是很有必要的。
先看一则外貌描写:
身穿金甲亮堂堂,头戴金冠光映映。手举金箍棒一根,足踏云鞋皆相称。一双怪眼似明星,
两耳过眉查又硬。挺挺身才变化多,声音响亮如钟磬。尖嘴咨牙弼马温,心高要做齐天圣。
这是本书第四回中孙悟空不甘作弼马温而“反下天宫”后天兵天将与他对战时的外貌描写。
先写孙悟空的全身:身穿金甲亮堂堂。再从上往下写:写头上的紫云冠,手上的金箍棒,脚上的步云鞋。这是写悟空的穿戴。接着写悟空的眼,耳,嘴,写悟空的容貌。作者描写“亮堂堂”的金甲,“光映映”的金冠,以及悟空的“一双怪眼”,“过眉的两耳”“如铜磬”的声音等等都抓住了悟空勇敢无畏的特点。不论是形象,还是声音,就连最后的“尖嘴龇牙”也都被赋予了传奇般的色彩。
再看:
总角才遮囟,披毛未苫肩。神奇多敏悟,骨秀更清妍。 诚为天上麒麟子,果是烟霞彩凤仙。龙种自然非俗相,妙龄端不类尘凡。 身带六般神器械,飞腾变化广无边。
这是作者对哪吒的描写。
写哪吒“总角才遮囟”,“写披毛未苫肩”,都是用来说明哪吒岁数小。写他“神奇敏悟,骨秀清妍······”。都说明哪吒超凡脱俗,聪明伶俐。诚为“天上麒麟子,烟霞彩凤仙。”
“身带六般神器械,飞腾变化广无边。”是说哪吒年龄虽小,但武艺高强。以上用外貌描写衬托出哪吒是一个少年英雄。
再看下面一则外貌描写:
仪容清俊貌堂堂,两耳垂肩目有光。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
缕金靴衬盘龙袜,玉带团花八宝妆。腰挎弹弓新月样,手执三尖两刃枪。
这是描写二郎神的句子。
先写容貌,再写穿戴,均衬托出二郎神的英勇善战,锐不可当。
以上三则外貌描写,统统抓住了人物的性格特征来进行描写,一个活生生的世界被展现出来,这才是《西游记》背后最吸引人的地方。
因此,对一个人物进行外貌描写时,首先要抓住人物的性格特征,然后再选择恰当的字词短语来形容,就能完成一次精彩的人物描写。
carollai
1、孙悟空
身穿金甲亮堂堂,头戴金冠光映映。手举金箍棒一根,足踏云鞋皆相称。一双怪眼似明星,两耳过肩查又硬。挺挺身才变化多,声音响亮如钟磬。尖嘴咨牙弼马温,心高要做齐天圣。
2、唐僧
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辉光艳艳满乾坤,结彩纷纷凝宇宙朗朗明珠上下排,层层金线穿前后。兜罗四面锦沿边,万样稀奇铺绮绣。八宝妆花缚钮丝,金环束领攀绒扣。佛天大小列高低,星象尊卑分左右。
玄奘法师大有缘,现前此物堪承受。浑如极乐活罗汉,赛过西方真觉秀。锡杖叮当斗九环,毗卢帽映多丰厚。诚为佛子不虚传,胜似菩提无诈谬。
3、红孩儿
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
4、黑水河龙怪
方面圜睛霞彩亮,卷唇巨口血盆红。几根铁线稀髯摆,两鬓朱砂乱发蓬。
5、乌鸡国王
头戴一顶冲天冠,腰束一条碧玉带,身穿一领飞龙舞凤赭黄袍,足踏一双云
剪刀爪愛德喵
孙悟空
身穿金甲亮堂堂,头戴金冠光映映。手举金箍棒一根,足踏云鞋皆相称。一双怪眼似明星,两耳过肩查又硬。挺挺身才变化多,声音响亮如钟磬。尖嘴咨牙弼马温,心高要做齐天圣。
风一样自由
狗.猫.鼠
从去年起,仿佛听得有人说我是仇猫的。那根据自然是在我的那一篇兔和猫;这是自画招供,当然无话可说,——但倒也毫不介意。一到今年,我可很有点担心了。我是常不免于弄弄笔墨的,写了下来,印了出去,对于有些人似乎总是搔着痒处的时候少,碰着痛处的时候多。万一不谨,甚而至于得罪了名人或名教授,或者更甚而至于得罪了“负有指导青年责任的前辈”之流,可就危险已极。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大脚色是“不好惹”的。怎地“不好惹”呢?就是怕要浑身发热之后,做一封信登在报纸上,广告道:“看哪!狗不是仇猫的么?鲁迅先生却自己承认是仇猫的,而他还说要打‘落水狗’!”①这“逻辑”的奥义,即在用我的话,来证明我倒是狗,于是而凡有言说,全都根本推翻,即使我说二二得四,三三见九,也没有一字不错。这些既然都错,则绅士口头的二二得七,三三见千等等,自然就不错了。
日尔曼人走出森林虽然还不很久,学术文艺却已经很可观,便是书籍的装潢,玩具的工致,也无不令人心爱。独有这一篇童话却实在不漂亮;结怨也结得没有意思。猫的弓起脊梁,并不是希图冒充,故意摆架子的,其咎却在狗的自己没眼力。然而原因也总可以算作一个原因。我的仇猫,是和这大大两样的。
但是,这都是近时的话。再一回忆,我的仇猫却远在能够说出这些理由之前,也许是还在十岁上下的时候了。至今还分明记得,那原因是极其简单的:只因为它吃老鼠,——吃了我饲养着的可爱的小小的隐鼠
听说西洋是不很喜欢黑猫的,不知道可确;但EdgarAllanPoe的小说里的黑猫,却实在有点骇人。日本的猫善于成精,传说中的“猫婆”,那食人的惨酷确是更可怕。中国古时候虽然曾有“猫鬼”,近来却很少听到猫的兴妖作怪,似乎古法已经失传,老实起来了。只是我在童年,总觉得它有点妖气,没有什么好感。那是一个我的幼时的夏夜,我躺在一株大桂树下的小板桌上乘凉,祖母摇着芭蕉扇坐在卓旁,给我猜谜,讲古事。忽然,桂树上沙沙地有趾爪的爬搔声,一对闪闪的眼睛在暗中随声而下,使我吃惊,也将祖母讲着的话打断,另讲猫的故事了—
“你知道么?猫是老虎的先生。”她说。“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呢,猫是老虎的师父。老虎本来是什么也不会的,就投到猫的门下来。猫就教给它扑的方法,捉的方法,吃的方法,象自己的捉老鼠一样。这些教完了;老虎想,本领都学到了,谁也比不过它了,只有老师的猫还比自己强,要是杀掉猫,自己便是最强的脚色了。它打定主意,就上前去扑猫。猫是早知道它的来意的,一跳,便上了树,老虎却只能眼睁睁地在树下蹲着。它还没有将一切本领传授完,还没有教给它上树。”
这是侥幸的,我想,幸而老虎很性急,否则从桂树上就会爬下一匹老虎来。然而究竟很怕人,我要进屋子里睡觉去了。夜色更加黯然;桂叶瑟瑟地作响,微风也吹动了,想来草席定已微凉,躺着也不至于烦得翻来复去了。
几百年的老屋中的豆油灯的微光下,是老鼠跳梁的世界,飘忽地走着,吱吱地叫着,那态度往往比“名人名教授”还轩昂。猫是饲养着的,然而吃饭不管事。祖母她们虽然常恨鼠子们啮破了箱柜,偷吃了东西,我却以为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罪,也和我不相干,况且这类坏事大概是大个子的老鼠做的,决不能诬陷到我所爱的小鼠身上去。这类小鼠大抵在地上走动,只有拇指那么大,也不很畏惧人,我们那里叫它“隐鼠”,与专住在屋上的伟大者是两种。我的床前就帖着两张花纸,一是“八戒招赘”,满纸长嘴大耳,我以为不甚雅观;别的一张“老鼠成亲”却可爱,自新郎、新妇以至傧相、宾客、执事,没有一个不是尖腮细腿,象煞读书人的,但穿的都是红衫绿裤。我想,能举办这样大仪式的,一定只有我所喜欢的那些隐鼠。现在是粗俗了,在路上遇见人类的迎娶仪仗,也不过当作性交的广告看,不甚留心;但那时的想看“老鼠成亲”的仪式,却极其神往,即使象海昌蒋氏似的连拜三夜,怕也未必会看得心烦。正月十四的夜,是我不肯轻易便睡,等候它们的仪仗从床下出来的夜。然而仍然只看见几个光着身子的隐鼠在地面游行,不象正在办着喜事。直到我敖不住了,怏怏睡去,一睁眼却已经天明,到了灯节了。也许鼠族的婚仪,不但不分请帖,来收罗贺礼,虽是真的“观礼”,也绝对不欢迎的罢,我想,这是它们向来的习惯,无法抗议的。
老鼠的大敌其实并不是猫。春后,你听到它“咋!咋咋咋咋!”地叫着,大家称为“老鼠数铜钱”的,便知道它的可怕的屠伯已经光临了。这声音是表现绝望的惊恐的,虽然遇见猫,还不至于这样叫。猫自然也可怕,但老鼠只要窜进一个小洞去,它也就奈何不得,逃命的机会还很多。独有那可怕的屠伯——蛇,身体是细长的,圆径和鼠子差不多,凡鼠子能到的地方,它也能到,追逐的时间也格外长,而且万难幸免,当“数钱”的时候,大概是已经没有第二步办法的了。
现在已经记不分明,这样地大约有一两月;有一天,我忽然感到寂寞了,真所谓“若有所失”。我的隐鼠,是常在眼前游行的,或桌上,或地上。而这一日却大半天没有见,大家吃午饭了,也不见它走出来,平时,是一定出现的。我再等着,再等它一半天,然而仍然没有见
长妈妈,一个一向带领着我的女工,也许是以为我等得太苦了罢,轻轻地来告诉我一句话。这即刻使我愤怒而且悲哀,决心和猫们为敌。她说:隐鼠是昨天晚上被猫吃去了!
当我失掉了所爱的,心中有着空虚时,我要充填以报仇的恶念
我的报仇,就从家里饲养着的一匹花猫起手,逐渐推广,至于凡所遇见的诸猫。最先不过是追赶,袭击;后来却愈加巧妙了,能飞石击中它们的头,或诱入空屋里面,打得它垂头丧气。这作战继续得颇长久,此后似乎猫都不来近我了。但对于它们纵使怎样战胜,大约也算不得一个英雄;况且中国毕生和猫打仗的人也未必多,所以一切韬略、战绩,还是全部省略了罢。
但许多天之后,也许是已经经过了大半年,我竟偶然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那隐鼠其实并非被猫所害,倒是它缘着长妈妈的腿要爬上去,被她一脚踏死了
这确是先前所没有料想到的。现在我已经记不清当时是怎样一个感想,但和猫的感情却终于没有融和;到了北京,还因为它伤害了兔的儿女们,便旧隙夹新嫌,使出更辣的辣手。“仇猫”的话柄,也从此传扬开来。然而在现在,这些早已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改变态度,对猫颇为客气,倘其万不得已,则赶走而已,决不打伤它们,更何况杀害。这是我近几年的进步。经验既多,一旦大悟,知道猫的偷鱼肉,拖小鸡,深夜大叫,人们自然十之九是憎恶的,而这憎恶是在猫身上。假如我出而为人们驱除这憎恶,打伤或杀害了它,它便立刻变为可怜,那憎恶倒移在我身上了。所以,目下的办法,是凡遇猫们捣乱,至于有人讨厌时,我便站出去,在门口大声叱曰:“嘘!滚!”小小平静,即回书房,这样,就长保着御侮保家的资格。其实这方法,中国的官兵就常在实做的,他们总不肯扫清土匪或扑灭敌人,因为这么一来,就要不被重视,甚至于因失其用处而被裁汰。我想,如果能将这方法推广应用,我大概也总可望成为所谓“指导青年”的“前辈”的罢,但现下也还未决心实践,正在研究而且推敲。
一九二六年二月二十一日
林小白1018
狗·猫·鼠
从去年起,仿佛听得有人说我是仇猫的。那根据自然是在我的那一篇兔和猫;这是自画招供,当然无话可说,——但倒也毫不介意。一到今年,我可很有点担心了。我是常不免于弄弄笔墨的,写了下来,印了出去,对于有些人似乎总是搔着痒处的时候少,碰着痛处的时候多。万一不谨,甚而至于得罪了名人或名教授,或者更甚而至于得罪了“负有指导青年责任的前辈”之流,可就危险已极。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大脚色是“不好惹”的。怎地“不好惹”呢?就是怕要浑身发热之后,做一封信登在报纸上,广告道:“看哪!狗不是仇猫的么?鲁迅先生却自己承认是仇猫的,而他还说要打‘落水狗’!”①这“逻辑”的奥义,即在用我的话,来证明我倒是狗,于是而凡有言说,全都根本推翻,即使我说二二得四,三三见九,也没有一字不错。这些既然都错,则绅士口头的二二得七,三三见千等等,自然就不错了。
我于是就间或留心着查考它们成仇的“动机”。这也并非敢妄学现下的学者以动机来褒贬作品的那些时髦,不过想给自己预先洗刷洗刷。据我想,这在动物心理学家,是用不着费什么力气的,可惜我没有这学问。后来,在覃哈特博士(Dr. O. Dahmhardt)的自然史底国民童话里,总算发现了那原因了。据说,是这么一回事:动物们因为要商议要事,开了一个会议,鸟、鱼、兽都齐集了,单是缺了象。大家议定,派伙计去迎接它,拈到了当这差使的阄的就是狗。“我怎么找到那象呢?我没有见过它,也和它不认识。”它问。“那容易,”大众说,“它是驼背的。”狗去了,遇见一匹猫,立刻弓起脊梁来,它便招待,同行,将弓着脊梁的猫介绍给大家道:“象在这里!”但是大家都嗤笑它了。从此以后,狗和猫便成了仇家。
日尔曼人走出森林虽然还不很久,学术文艺却已经很可观,便是书籍的装潢,玩具的工致,也无不令人心爱。独有这一篇童话却实在不漂亮;结怨也结得没有意思。猫的弓起脊梁,并不是希图冒充,故意摆架子的,其咎却在狗的自己没眼力。然而原因也总可以算作一个原因。我的仇猫,是和这大大两样的。
其实人禽之辨,本不必这样严。在动物界,虽然并不如古人所幻想的那样舒适自由,可是噜苏做作的事总比人间少。它们适性任情,对就对,错就错,不说一句分辩话。虫蛆也许是不干净的,但它们并没有自命清高;鸷禽猛兽以较弱的动物为饵,不妨说是凶残的罢,但它们从来就没有竖过“公理”“正义”的旗子,使牺牲者直到被吃的时候为止,还是一味佩服赞叹它们。人呢,能直立了,自然是一大进步;能说话了,自然又是一大进步;能写字作文了,自然又是一大进步。然而也就堕落,因为那时也开始了说空话。说空话尚无不可,甚至于连自己也不知道说着违心之论,则对于只能嗥叫的动物,实在免不得“颜厚有忸怩”。假使真有一位一视同仁的造物主,高高在上,那么,对于人类的这些小聪明,也许倒以为多事,正如我们在万生园里,看见猴子翻筋斗,母象请安,虽然往往破颜一笑,但同时也觉得不舒服,甚至于感到悲哀,以为这些多余的聪明,倒不如没有的好罢。然而,既经为人,便也只好“党同伐异”,学着人们的说话,随俗来谈一谈,——辩一辩了。
现在说起我仇猫的原因来,自己觉得是理由充足,而且光明正大的。一、它的性情就和别的猛兽不同,凡捕食雀、鼠,总不肯一口咬死,定要尽情玩弄,放走,又捉住,捉住,又放走,直待自己玩厌了,这才吃下去,颇与人们的幸灾乐祸,慢慢地折磨弱者的坏脾气相同。二、它不是和狮虎同族的么?可是有这么一副媚态!但这也许是限于天分之故罢,假使它的身材比现在大十倍,那就真不知道它所取的是怎么一种态度。然而,这些口实,仿佛又是现在提起笔来的时候添出来的,虽然也象是当时涌上心来的理由。要说得可靠一点,或者倒不如说不过因为它们配合时候的嗥叫,手续竟有这么繁重,闹得别人心烦,尤其是夜间要看书,睡觉的时候。当这些时候,我便要用长竹竿去攻击它们。狗们在大道上配合时,常有闲汉拿了木棍痛打;我曾见大勃吕该尔(P. Bruegeld. A)的一张铜版画Allegorie der Woll ust上,也画着这回事,可见这样的举动,是中外古今一致的。自从那执拗的奥国学者弗罗特(S. Freud)提倡了精神分析说——psychoanalysis,听说章士钊先生是译作“心解”的,虽然简古,可是实在难解得很——以来,我们的名人名教授也颇有隐隐约约,检来应用的了,这些事便不免又要归宿到性欲上去。打狗的事我不管,至于我的打猫,却只因为它们嚷嚷,此外并无恶意,我自信我的嫉妒心还没有这么博大,当现下“动辄获咎”之秋,这是不可不预先声明的。例如人们当配合之前,也很有些手续,新的是写情书,少则一束,多则一捆;旧的是什么“问名”“纳采”,磕头作揖,去年海昌蒋氏在北京举行婚礼,拜来拜去,就十足拜了三天,还印有一本红面子的婚礼节文,序论里大发议论道:“平心论之,既名为礼,当必繁重。专图简易,何用礼为?……然则世之有志于礼者,可以兴矣!不可退居于礼所不下之庶人矣!”然而我毫不生气,这是因为无须我到场;因此也可见我的仇猫,理由实在简简单单,只为了它们在我的耳朵边尽嚷的缘故。人们的各种礼式,局外人可以不见不闻,我就满不管,但如果当我正要看书或睡觉的时候,有人来勒令朗诵情书,奉陪作揖,那是为自卫起见,还要用长竹竿来抵御的。还有,平素不大交往的人,忽而寄给我一个红帖子,上面印着“为舍妹出阁”,“小儿完姻 ”,“敬请观礼”或“阖第光临”这些含有“阴险的暗示”的句子,使我不花钱便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的,我也不十分高兴。
但是,这都是近时的话。再一回忆,我的仇猫却远在能够说出这些理由之前,也许是还在十岁上下的时候了。至今还分明记得,那原因是极其简单的:只因为它吃老鼠,——吃了我饲养着的可爱的小小的隐鼠。
听说西洋是不很喜欢黑猫的,不知道可确;但Edgar Allan Poe的小说里的黑猫,却实在有点骇人。日本的猫善于成精,传说中的“猫婆”,那食人的惨酷确是更可怕。中国古时候虽然曾有“猫鬼”,近来却很少听到猫的兴妖作怪,似乎古法已经失传,老实起来了。只是我在童年,总觉得它有点妖气,没有什么好感。那是一个我的幼时的夏夜,我躺在一株大桂树下的小板桌上乘凉,祖母摇着芭蕉扇坐在卓旁,给我猜谜,讲古事。忽然,桂树上沙沙地有趾爪的爬搔声,一对闪闪的眼睛在暗中随声而下,使我吃惊,也将祖母讲着的话打断,另讲猫的故事了——
“你知道么?猫是老虎的先生。”她说。“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呢,猫是老虎的师父。老虎本来是什么也不会的,就投到猫的门下来。猫就教给它扑的方法,捉的方法,吃的方法,象自己的捉老鼠一样。这些教完了;老虎想,本领都学到了,谁也比不过它了,只有老师的猫还比自己强,要是杀掉猫,自己便是最强的脚色了。它打定主意,就上前去扑猫。猫是早知道它的来意的,一跳,便上了树,老虎却只能眼睁睁地在树下蹲着。它还没有将一切本领传授完,还没有教给它上树。”
这是侥幸的,我想,幸而老虎很性急,否则从桂树上就会爬下一匹老虎来。然而究竟很怕人,我要进屋子里睡觉去了。夜色更加黯然;桂叶瑟瑟地作响,微风也吹动了,想来草席定已微凉,躺着也不至于烦得翻来复去了。
几百年的老屋中的豆油灯的微光下,是老鼠跳梁的世界,飘忽地走着,吱吱地叫着,那态度往往比“名人名教授”还轩昂。猫是饲养着的,然而吃饭不管事。祖母她们虽然常恨鼠子们啮破了箱柜,偷吃了东西,我却以为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罪,也和我不相干,况且这类坏事大概是大个子的老鼠做的,决不能诬陷到我所爱的小鼠身上去。这类小鼠大抵在地上走动,只有拇指那么大,也不很畏惧人,我们那里叫它“隐鼠”,与专住在屋上的伟大者是两种。我的床前就帖着两张花纸,一是“ 八戒招赘”,满纸长嘴大耳,我以为不甚雅观;别的一张“老鼠成亲”却可爱,自新郎、新妇以至傧相、宾客、执事,没有一个不是尖腮细腿,象煞读书人的,但穿的都是红衫绿裤。我想,能举办这样大仪式的,一定只有我所喜欢的那些隐鼠。现在是粗俗了,在路上遇见人类的迎娶仪仗,也不过当作性交的广告看,不甚留心;但那时的想看“老鼠成亲”的仪式,却极其神往,即使象海昌蒋氏似的连拜三夜,怕也未必会看得心烦。正月十四的夜,是我不肯轻易便睡,等候它们的仪仗从床下出来的夜。然而仍然只看见几个光着身子的隐鼠在地面游行,不象正在办着喜事。直到我敖不住了,怏怏睡去,一睁眼却已经天明,到了灯节了。也许鼠族的婚仪,不但不分请帖,来收罗贺礼,虽是真的“观礼”,也绝对不欢迎的罢,我想,这是它们向来的习惯,无法抗议的。
老鼠的大敌其实并不是猫。春后,你听到它“咋!咋咋咋咋!”地叫着,大家称为“老鼠数铜钱”的,便知道它的可怕的屠伯已经光临了。这声音是表现绝望的惊恐的,虽然遇见猫,还不至于这样叫。猫自然也可怕,但老鼠只要窜进一个小洞去,它也就奈何不得,逃命的机会还很多。独有那可怕的屠伯——蛇,身体是细长的,圆径和鼠子差不多,凡鼠子能到的地方,它也能到,追逐的时间也格外长,而且万难幸免,当“数钱”的时候,大概是已经没有第二步办法的了。
有一回,我就听得一间空屋里有着这种“数钱”的声音,推门进去,一条蛇伏在横梁上,看地上,躺着一匹隐鼠,口角流血,但两胁还是一起一落的。取来给躺在一个纸盒子里,大半天,竟醒过来了,渐渐地能够饮食,行走,到第二日,似乎就复了原,但是不逃走。放在地上,也时时跑到人面前来,而且缘腿而上,一直爬到膝髁。给放在饭桌上,便检吃些菜渣,舔舔碗沿;放在我的书桌上,则从容地游行,看见砚台便舔吃了研着的墨汁。这使我非常惊喜了。我听父亲说过的,中国有一种墨猴,只有拇指一般大,全身的毛是漆黑而且发亮的。它睡在笔筒里,一听到磨墨,便跳出来,等着,等到人写完字,套上笔,就舔尽了砚上的余墨,仍旧跳进笔筒里去了。我就极愿意有这样的一个墨猴,可是得不到;问那里有,那里买的呢,谁也不知道。“慰情聊胜无”,这隐鼠总可以算是我的墨猴了罢,虽然它舔吃墨汁,并不一定肯等到我写完字。
现在已经记不分明,这样地大约有一两月;有一天,我忽然感到寂寞了,真所谓“若有所失”。我的隐鼠,是常在眼前游行的,或桌上,或地上。而这一日却大半天没有见,大家吃午饭了,也不见它走出来,平时,是一定出现的。我再等着,再等它一半天,然而仍然没有见。
长妈妈,一个一向带领着我的女工,也许是以为我等得太苦了罢,轻轻地来告诉我一句话。这即刻使我愤怒而且悲哀,决心和猫们为敌。她说:隐鼠是昨天晚上被猫吃去了!
当我失掉了所爱的,心中有着空虚时,我要充填以报仇的恶念!
我的报仇,就从家里饲养着的一匹花猫起手,逐渐推广,至于凡所遇见的诸猫。最先不过是追赶,袭击;后来却愈加巧妙了,能飞石击中它们的头,或诱入空屋里面,打得它垂头丧气。这作战继续得颇长久,此后似乎猫都不来近我了。但对于它们纵使怎样战胜,大约也算不得一个英雄;况且中国毕生和猫打仗的人也未必多,所以一切韬略、战绩,还是全部省略了罢。
但许多天之后,也许是已经经过了大半年,我竟偶然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那隐鼠其实并非被猫所害,倒是它缘着长妈妈的腿要爬上去,被她一脚踏死了。
这确是先前所没有料想到的。现在我已经记不清当时是怎样一个感想,但和猫的感情却终于没有融和;到了北京,还因为它伤害了兔的儿女们,便旧隙夹新嫌,使出更辣的辣手。“仇猫”的话柄,也从此传扬开来。然而在现在,这些早已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改变态度,对猫颇为客气,倘其万不得已,则赶走而已,决不打伤它们,更何况杀害。这是我近几年的进步。经验既多,一旦大悟,知道猫的偷鱼肉,拖小鸡,深夜大叫,人们自然十之九是憎恶的,而这憎恶是在猫身上。假如我出而为人们驱除这憎恶,打伤或杀害了它,它便立刻变为可怜,那憎恶倒移在我身上了。所以,目下的办法,是凡遇猫们捣乱,至于有人讨厌时,我便站出去,在门口大声叱曰:“嘘!滚!”小小平静,即回书房,这样,就长保着御侮保家的资格。其实这方法,中国的官兵就常在实做的,他们总不肯扫清土匪或扑灭敌人,因为这么一来,就要不被重视,甚至于因失其用处而被裁汰。我想,如果能将这方法推广应用,我大概也总可望成为所谓“指导青年”的“前辈”的罢,但现下也还未决心实践,正在研究而且推敲。
一九二六年二月二十一日 注释: ①这是陈源致志摩一文中的话。本文以及《朝花夕拾》中的其它篇章都多处引用陈源文章中的语句讥讽陈源。 〔选自《朝花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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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
迎神赛会这一天出巡的神,如果是掌握生杀之权的,——不,这生杀之权四个字不大妥,凡是神,在中国仿佛都有些随意杀人的权柄似的,倒不如说是职掌人民的生死大事的罢,就如城隍和东岳大帝之类。那么,他的卤簿中间就另有一群特别的脚色:鬼卒、鬼王,还有活无常。
这些鬼物们,大概都是由粗人和乡下人扮演的。鬼卒和鬼王是红红绿绿的衣裳,赤着脚;蓝脸,上面又画些鱼鳞,也许是龙鳞或别的什么鳞罢,我不大清楚。鬼卒拿着钢叉,叉环振得琅琅地响,鬼王拿的是一块小小的虎头牌。据传说,鬼王是只用一只脚走路的;但他究竟是乡下人,虽然脸上已经画上些鱼鳞或者别的什么鳞,却仍然只得用了两只脚走路。所以看客对于他们不很敬畏,也不大留心,除了念佛老妪和她的孙子们为面面圆到起见,也照例给他们一个“不胜屏营待命之至”的仪节。
至于我们——我相信:我和许多人——所最愿意看的,却在活无常。他不但活泼而诙谐,单是那浑身雪白这一点,在红红绿绿中就有“鹤立鸡群”之概。只要望见一顶白纸的高帽子和他手里的破芭蕉扇的影子,大家就都有些紧张,而且高兴起来了。
人民之于鬼物,惟独与他最为稔熟,也最为亲密,平时也常常可以遇见他。譬如城隍庙或东岳庙中,大殿后面就有一间暗室,叫作“阴司间”,在才可辨色的昏暗中,塑着各种鬼:吊死鬼、跌死鬼、虎伤鬼、科场鬼,……而一进门口所看见的长而白的东西就是他。我虽然也曾瞻仰过一回这“阴司间”,但那时胆子小,没有看明白。听说他一手还拿着铁索,因为他是勾摄生魂的使者。相传樊江东岳庙的“ 阴司间”的构造,本来是极其特别的:门口是一块活板,人一进门,踏着活板的这一端,塑在那一端的踏便扑过来,铁索正套在你脖子上。后来吓死了一个人,钉实了,所以在我幼小的时候,这就已不能动。
倘使要看个分明,那么,玉历钞传上就画着他的像,不过玉历钞传也有繁简不同的本子的,倘是繁本,就一定有。身上穿的是斩衰凶服,腰间束的是草绳,脚穿草鞋,项挂纸锭;手上是破芭蕉扇、铁索、算盘;肩膀是耸起的,头发却披下来;眉眼的外梢都向下,象一个“八”字。头上一顶长方帽,下大顶小,按比例一算,该有二尺来高罢;在正面,就是遗老遗少们所戴瓜皮小帽的缀一粒珠子或一块宝石的地方,直写着四个字道:“一见有喜”。有一种本子上,却写的是“你也来了”。这四个字,是有时也见于包公殿的扁额上的,至于他的帽上是何人所写,他自己还是阎罗王,我可没有研究出。
玉历钞传上还有一种和活无常相对的鬼物,装束也相仿,叫作“死有分” 。这在迎神时候也有的,但名称却讹作死无常了,黑脸、黑衣,谁也不爱看。在“ 阴死间“里也有的,胸口靠着墙壁,阴森森地站着;那才真真是“碰壁”。凡有进去烧香的人们,必须摩一摩他的脊梁,据说可以摆脱了晦气;我小时也曾摩过这脊梁来,然而晦气似乎终于没有脱,——也许那时不摩,现在的晦气还要重罢,这一节也还是没有研究出。
我也没有研究过小乘佛教的经典,但据耳食之谈,则在印度的佛经里,焰摩天是有的,牛首阿旁也有的,都在地狱里做主任。至于勾摄生魂的使者的这无常先生,却似乎于古无征,耳所习闻的只有什么“人生无常”之类的话。大概这意思传到中国之后,人们便将他具体化了。这实在是我们中国人的创作。
然而人们一见他,为什么就都有些紧张,而且高兴起来呢?
凡有一处地方,如果出了文士学者或名流,他将笔头一扭,就很容易变成“模范县”。我的故乡,在汉末虽曾经虞仲翔先生揄扬过,但是那究竟太早了,后来到底免不了产生所谓“绍兴师爷”,不过也并非男女老小全是“绍兴师爷”,别的“ 下等人”也不少。这些“下等人”,要他们发什么“我们现在走的是一条狭窄险阻的小路,左面是一个广漠无际的泥潭,右面也是一片广漠无际的浮砂,前面是遥遥茫茫荫在薄雾的里面的目的地”那样热昏似的妙语,是办不到的,可是在无意中,看得住这“荫在薄雾的里面的目的地”的道路很明白:求婚,结婚,养孩子,死亡。但这自然是专就我的故乡而言,若是“模范县”里的人民,那当然又作别论。他们——敝同乡“下等人”——的许多,活着,苦着,被流言,被反噬,因了积久的经验,知道阳间维持“公理”的只有一个会,而且这会的本身就是“遥遥茫茫”,于是乎势不得不发生对于阴间的神往。人是大抵自以为衔些冤抑的;活的“正人君子”们只能骗鸟,若问愚民,他就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公正的裁判是在阴间!
想到生的乐趣,生固然可以留恋;但想到生的苦趣,无常也不一定是恶客。无论贵贱,无论贫富,其时都是“一双空手见阎王”,有冤的得伸,有罪的就得罚。然而虽说是“下等人”,也何尝没有反省?自己做了一世人,又怎么样呢?未曾“ 跳到半天空”么?没有“放冷箭”么?无常的手里就拿着大算盘,你摆尽臭架子也无益。对付别人要滴水不羼的公理,对自己总还不如虽在阴司里也还能够寻到一点私情。然而那又究竟是阴间,阎罗天子、牛首阿旁,还有中国人自己想出来的马面,都是并不兼差,真正主持公理的脚色,虽然他们并没有在报上发表过什么大文章。当还未做鬼之前,有时先不欺心的人们,遥想着将来,就又不能不想在整块的公理中,来寻一点情面的末屑,这时候,我们的活无常先生便见得可亲爱了,利中取大,害中取小,我们的古哲墨瞿先生谓之“小取”云。
在庙里泥塑的,在书上墨印的模样上,是看不出他那可爱来的。最好是去看戏。但看普通的戏也不行,必须看“大戏”或者“目连戏”。目连戏的热闹,张岱在《陶庵梦忆》上也曾夸张过,说是要连演两三天。在我幼小时候可已经不然了,也如大戏一样,始于黄昏,到次日的天明便完结。这都是敬神禳灾的演剧,全本里一定有一个恶人,次日的将近天明便是这恶人的收场的时候,“恶贯满盈”,阎王出票来勾摄了,于是乎这活的活无常便在戏台上出现。
我还记得自己坐在这一种戏台下的船上的情形,看客的心情和普通是两样的。平常愈夜深愈懒散,这时却愈起劲。他所戴的纸糊的高帽子,本来是挂在台角上的,这时预先拿进去了;一种特别乐器,也准备使劲地吹。这乐器好象喇叭,细而长,可有七八尺,大约是鬼物所爱听的罢,和鬼无关的时候就不用;吹起来,Nhatu,nhatu,nhatututuu地响,所以我们叫它“目连瞎头”。
在许多人期待着恶人的没落的凝望中,他出来了,服饰比画上还简单,不拿铁索,也不带算盘,就是雪白的一条莽汉,粉面朱唇,眉黑如漆,蹙着,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但他一出台就须打一百零八个嚏,同时也放一百零八个屁,这才自述他的履历。可惜我记不清楚了,其中有一段大概是这样:——
“…………
大王出了牌票,叫我去拿隔壁的癞子。
问了起来呢,原来是我堂房的阿侄。
生的是什么病?伤寒,还带痢疾。
看的是什么郎中?下方桥的陈念义la儿子。
开的是怎样的药方?附子、肉桂,外加牛膝。
第一煎吃下去,冷汗发出;
第二煎吃下去,两脚笔直。
我道nga阿嫂哭得悲伤,暂放他还阳半刻。
大王道我是得钱买放,就将我捆打四十!”
这叙述里的“子”字都读作入声。陈念义是越中的名医,俞仲华曾将他写入《荡寇志》里,拟为神仙;可是一到他的令郎,似乎便不大高明了。la者“的”也;“儿”读若“倪”,倒是古音罢;nga者,“我的”或“我们的”之意也。
他口里的阎罗天子仿佛也不大高明,竟会误解他的人格,——不,鬼格。但连 “还阳半刻”都知道,究竟还不失其“聪明正直之谓神”。不过这惩罚,却给了我们的活无常以不可磨灭的冤苦的印象,一提起,就使他更加蹙紧双眉,捏定破芭蕉扇,脸向着地,鸭子浮水似的跳舞起来。
Nhatu,nhatu,nhatu-nhatu-nhatututuu!目连瞎头也冤苦不堪似的吹着。他因此决定了:——
“难是弗放者个!
那怕你,铜墙铁壁!
那怕你,皇亲国戚!
…………”
“难”者,“今”也;“者个”者“的了”之意,词之决也。“虽有忮心,不怨飘瓦”,他现在毫不留情了,然而这是受了阎罗老子的督责之故,不得已也。一切鬼众中,就是他有点人情;我们不变鬼则已,如果要变鬼,自然就只有他可以比较的相亲近。
迎神时候的无常,可和演剧上的又有些不同了。他只有动作,没有言语,跟定了一个捧着一盘饭菜的小丑似的脚色走,他要去吃;他却不给他。另外还加添了两名脚色,就是“正人君子”之所谓“老婆儿女”。凡“下等人”,都有一种通病:常喜欢以己之所欲,施之于人。虽是对于鬼,也不肯给他孤寂,凡有鬼神,大概总要给他们一对一对地配起来。无常也不在例外。所以,一个是漂亮的女人,只是很有些村妇样,大家都称她无常嫂;这样看来,无常是和我们平辈的,无怪他不摆教授先生的架子。一个是小孩子,小高帽,小白衣;虽然小,两肩却已经耸起了,眉目的外梢也向下。这分明是无常少爷了,大家却叫他阿领,对于他似乎都不很表敬意;猜起来,仿佛是无常嫂的前夫之子似的。但不知何以相貌又和无常有这么象?吁!鬼神之事,难言之矣,只得姑且置之弗论。至于无常何以没有亲儿女,到今年可很容易解释了;鬼神能前知,他怕儿女一多,爱说闲话的就要旁敲侧击地锻成他拿卢布,所以不但研究,还早已实行了“节育”了。
这捧着饭菜的一幕,就是“送无常”。因为他是勾魂使者,所以民间凡有一个人死掉之后,就得用酒饭恭送他。至于不给他吃,那是赛会时候的开玩笑,实际上并不然。但是,和无常开玩笑,是大家都有此意的,因为他爽直,爱发议论,有人情,——要寻真实的朋友,倒还是他妥当。
有人说,他是生人走阴,就是原是人,梦中却入冥去当差的,所以很有些人情。我还记得住在离我家不远的小屋子里的一个男人,便自称是“走无常”,门外常常燃着香烛。但我看他脸上的鬼气反而多。莫非入冥做了鬼,倒会增加人气的么?吁!鬼神之事,难言之矣,这也只得姑且置之弗论了。
六月二十三日。 (《朝花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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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去年起,仿佛听得有人说我是仇猫的。那根据自然是在我的那一篇兔和猫;这是自画招供,当然无话可说,——但倒也毫不介意。一到今年,我可很有点担心了。我是常不免于弄弄笔墨的,写了下来,印了出去,对于有些人似乎总是搔着痒处的时侯少,碰着痛处的时侯多。万一不谨,甚而至于得罪了名人或名教授,或者更甚而至于得罪了“负有指导青年责任的前辈”之流,可就危险已极。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大脚色是“不好惹”的。怎地“不好惹”呢?就是怕要浑身发热之后,做一封信登在报纸上,广告道:“看哪!狗不是仇猫的么?鲁迅先生却自己承认是仇猫的,而他还说要打‘落水狗’!”这“逻辑”的奥义,即在用我的话,来证明我倒是狗,于是而凡有言说,全都根本推翻,即使我说二二得四,三三见九,也没有一字不错。这些既然都错,则绅士口头的二二得七,三三见千等等,自然就不错了。
我于是就间或留心着查考它们成仇的“动机”。这也并非敢妄学现下的学者以动机来褒贬作品的那些时髦,不过想给自己预先洗刷洗刷。据我想,这在动物心理学家,是用不着费什么力气的,可惜我没有这学问。后来,在覃哈特博士(Dr. O. Dähnhardt)的自然史底国民童话里,总算发见了那原因了。据说,是这么一回事:动物们因为要商议要事,开了一个会议,鸟、鱼、兽都齐集了,单是缺了象。大家议定,派伙计去迎接它,拈到了当这差使的阄的就是狗。“我怎么找到那象呢?我没有见过它,也和它不认识。”它问。“那容易,”大众说,“它是驼背的 。”狗去了,遇见一匹猫,立刻弓起脊梁来,它便招待,同行,将弓着脊梁的猫介绍给大家道:“象在这里!”但是大家都嗤笑它了。从此以后,狗和猫便成了仇家。
日耳曼人走出森林虽然还不很久,学术文艺却已经很可观,便是书籍的装潢,玩具的工致,也无不令人心爱。独有这一篇童话却实在不漂亮;结怨也结得没有意思。猫的弓起脊梁,并不是希图冒充,故意摆架子的,其咎却在狗的自己没眼力。然而原因也总可以算作一个原因。我的仇猫,是和这大大两样的。
其实人禽之辨,本不必这样严。在动物界,虽然并不如古人所幻想的那样舒适自由,可是噜苏做作的事总比人间少。它们适性任情,对就对,错就错,不说一句分辩话。虫蛆也许是不干净的,但它们并没有自鸣清高;鸷禽猛兽以较弱的动物为饵,不妨说是凶残的罢,但它们从来就没有竖过“公理”“正义”的旗子,使牺牲者直到被吃的时侯为止,还是一味佩服赞叹它们。人呢,能直立了,自然是一大进步;能说话了,自然又是一大进步;能写字作文了,自然又是一大进步。然而也就堕落,因为那时也开始了说空话。说空话尚无不可,甚至于连自己也不知道说着违心之论,则对于只能嗥叫的动物,实在免不得“颜厚有忸怩”。假使真有一位一视同仁的造物主,高高在上,那么,对于人类的这些小聪明,也许倒以为多事,正如我们在万生园里,看见猴子翻筋斗,母象请安,虽然往往破颜一笑,但同时也觉得不舒服,甚至于感到悲哀,以为这些多余的聪明,倒不如没有的好罢。然而,既经为人,便也只好“党同伐异”,学着人们的说话,随俗来谈一谈,——辩一辩了。
现在说起我仇猫的原因来,自己觉得是理由充足,而且光明正大的。一,它的性情就和别的猛兽不同,凡捕食雀鼠,总不肯一口咬死,它要尽情玩弄,放走,又捉住,捉住,又放走,直待自己玩厌了,这才吃下去,颇与人们的幸灾乐祸,慢慢地折磨弱者的坏脾气相同。二,它不是和狮虎同族的么?可是有这么一副媚态! 但这也许是限于天分之故罢,假使它的身材比现在大十倍,那就真不知道它所取的是怎么一种态度。然而,这些口实,仿佛又是现在提起笔来的时侯添出来的,虽然也像是当时涌上心来的理由。要说得可靠一点,或者倒不如说不过因为它们配合时侯的嗥叫,手续竟有这么繁重,闹得别人心烦,尤其是夜间要看书,睡觉的时侯。当这些时侯,我便要用长竹竿去攻击它们。狗们在大道上配合时,常有闲汉拿了木棍痛打;我曾见大勃吕该尔(P.Bruegel d. A)的一张铜版画Allegorie der Wollust上,也画着这回事,可见这样的举动,是中外古今一致的。自从那执拗的奥国学者弗罗特(S. Freud)提倡了精神分析说——Psychoanalysis,听说章士钊先生是译作“心解”的,虽然简古,可是实在难解得很——以来,我们的名人名教授也颇有隐隐约约,检来应用的了,这些事便不免又要归宿到性欲上去。打狗的事我不管,至于我的打猫,却只因为它们嚷嚷,此外并无恶意,我自信我的嫉妒心还没有这么博大,当现下“动辄获咎”之秋,这是不可不预先声明的。例如人们当配合之前,也很有些手续,新的是写情书,少则一束,多则一捆;旧的是什么“问名”“纳采”,磕头作揖,去年海昌蒋氏在北京举行婚礼,拜来拜去,就十足拜了三天,还印有一本红面子的婚礼节文,序论里大发议论道:“平心论之,既名为礼,当必繁重。专图简易,何用礼为?……然则世之有志于礼者,可以兴矣!不可退居于礼所不下之庶人矣!”然而我毫不生气,这是因为无须我到场;因此也可见我的仇猫,理由实在简简单单,只为了它们在我的耳朵边尽嚷的缘故。人们的各种礼式,局外人可以不见不闻,我就满不管,但如果当我正要看书或睡觉的时侯,有人来勒令朗诵情书,奉陪作揖,那是为自卫起见,还要用长竹竿来抵御的。还有,平素不大交往的人,忽而寄给我一个红帖子,上面印着“为舍妹出阁”,“小儿完姻”,“敬请观礼”或“阖第光临”这些含有“阴险的暗示”的句子,使我不化钱便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的,我也不十分高兴。
但是,这都是近时的话。再一回忆,我的仇猫却远在能够说出这些理由之前,也许是还在十岁上下的时侯了。至今还分明记得,那原因是极其简单的:只因为它吃老鼠,——吃了我饲养着的可爱的小小的隐鼠。
听说西洋是不很喜欢黑猫的,不知道可确;但Edgar Allan Poe 的小说里的黑猫,却实在有点骇人。日本的猫善于成精,传说中的“猫婆”,那食人的惨酷确是更可怕。中国古时侯虽然曾有“猫鬼”,近来却很少听到猫的兴妖作怪,似乎古法已经失传,老实起来了。只是我在童年,总觉得它有点妖气,没有什么好感。那是一个我的幼时的夏夜,我躺在一株大桂树下的小板桌上乘凉,祖母摇着芭蕉扇坐在桌旁,给我猜谜,讲故事。忽然,桂树上沙沙地有趾爪的爬搔声,一对闪闪的眼睛在暗中随声而下,使我吃惊,也将祖母讲着的话打断,另讲猫的故事了——
“你知道么?猫是老虎的先生。”她说。“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呢,猫是老虎的师父。老虎本来是什么也不会的,就投到猫的门下来。猫就教给它扑的方法,捉的方法,吃的方法,像自己的捉老鼠一样。这些教完了;老虎想,本领都学到了,谁也比不过它了,只有老师的猫还比自己强,要是杀掉猫,自己便是最强的脚色了。它打定主意,就上前去扑猫,猫是早知道它的来意的,一跳,便上了树,老虎却只能眼睁睁地在树下蹲着。它还没有将一切本领传授完,还没有教给它上树。”
这是侥幸的,我想,幸而老虎很性急,否则从桂树上就会爬下一匹老虎来。然而究竟很怕人,我要进屋子里睡觉去了。夜色更加黯然;桂叶瑟瑟地作响,微风也吹动了,想来草席定已微凉,躺着也不至于烦得翻来复去了。
几百年的老屋中的豆油灯的微光下,是老鼠跳梁的世界,飘忽地走着,吱吱地叫着,那态度往往比“名人名 教授”还轩昂。猫是饲养着的,然而吃饭不管事。祖母她们虽然常恨鼠子们啮破了箱柜,偷吃了东西,我却以为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罪,也和我不相干,况且这类坏事大概是大个子的老鼠做的,决不能诬陷到我所爱的小鼠身上去。这类小鼠大抵在地上走动,只有拇指那么大,也不很畏惧人,我们那里叫它“隐鼠”,与专住在屋上的伟大者是两种。我的床前就帖着两张花纸,一是“八戒招赘”,满纸长嘴大耳,我以为不甚雅观;别的一张“老鼠成亲”却可爱,自新郎新妇以至傧相,宾客,执事,没有一个不是尖腮细腿,像煞读书人的,但穿的都是红衫绿裤。我想,能举办这样大仪式的,一定只有我所喜欢的那些隐鼠。现在是粗俗了,在路上遇见人类的迎娶仪仗,也不过当作性交的广告看,不甚留心;但那时的想看“老鼠成亲”的仪式,却极其神往,即使像海昌蒋氏似的连拜三夜,怕也未必会看得心烦。正月十四的夜,是我不肯轻易便睡,等候它们的仪仗从床下出来的夜。然而仍然只看见几个光着身子的隐鼠在地面游行,不像正在办着喜事。直到我熬不住了,怏怏睡去,一睁眼却已经天明,到了灯节了。也许鼠族的婚仪,不但不分请帖,来收罗贺礼,虽是真的“观礼”,也绝对不欢迎的罢,我想,这是它们向来的习惯,无法抗议的。
老鼠的大敌其实并不是猫。春后,你听到它“咋!咋咋咋咋!”地叫着,大家称为“老鼠数铜钱”的,便知道它的可怕的屠伯已经光降了。这声音是表现绝望的惊恐的,虽然遇见猫,还不至于这样叫。猫自然也可怕,但老鼠只要窜进一个小洞去,它也就奈何不得,逃命的机会还很多。独有那可怕的屠伯——蛇,身体是细长的,圆径和鼠子差不多,凡鼠子能到的地方,它也能到,追逐的时间也格外长,而且万难幸免,当“数钱”的时候,大概是已经没有第二步办法的了。
有一回,我就听得一间空屋里有着这种“数钱”的声音,推门进去,一条蛇伏在横梁上,看地上,躺着一匹隐鼠,口角流血,但两胁还是一起一落的。取来给躺在一个纸盒子里,大半天,竟醒过来了,渐渐地能够饮食,行走,到第二日,似乎就复了原,但是不逃走。放在地上,也时时跑到人面前来,而且缘腿而上,一直爬到膝髁。给放在饭桌上,便检吃些菜渣,舐舐碗沿;放在我的书桌上,则从容地游行,看见砚台便舐吃了研着的墨汁。这使我非常惊喜了。我听父亲说过的,中国有一种墨猴,只有拇指一般大,全身的毛是漆黑而且发亮的。它睡在笔筒里,一听到磨墨,便跳出来,等着,等到人写完字,套上笔,就舐尽了砚上的余墨,仍旧跳进笔筒里去了。我就极愿意有这样的一个墨猴,可是得不到;问那里有,那里买的呢,谁也不知道。“慰情聊胜无”,这隐鼠总可以算是我的墨猴了罢,虽然它舐吃墨汁,并不一定肯等到我写完字。
现在已经记不分明,这样地大约有一两月;有一天,我忽然感到寂寞了,真所谓“若有所失”。我的隐鼠,是常在眼前游行的,或桌上,或地上。而这一日却大半天没有见,大家吃午饭了,也不见它走出来,平时,是一定出现的。我再等着,再等它一半天,然而仍然没有见。
长妈妈,一个一向带领着我的女工,也许是以为我等得太苦了罢,轻轻地来告诉我一句话。这即刻使我愤怒而且悲哀,决心和猫们为敌。她说:隐鼠是昨天晚上被猫吃去了!
当我失掉了所爱的,心中有着空虚时,我要充填以报仇的恶念!
我的报仇,就从家里饲养着的 一匹花猫起手,逐渐推广,至于凡所遇见的诸猫。最先不过是追赶,袭击;后来却愈加巧妙了,能飞石击中它们的头,或诱入空屋里面,打得它垂头丧气。这作战继续得颇长久,此后似乎猫都不来近我了。但对于它们纵使怎样战胜,大约也算不得一个英雄;况且中国毕生和猫打仗的人也未必多,所以一切韬略,战绩,还是全都省略了罢。
但许多天之后,也许是已经经过了大半年,我竟偶然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那隐鼠其实并非被猫所害,倒是它缘着长妈妈的腿要爬上去,被她一脚踏死了。
这确是先前所没有料想到的。现在我已经记不清当时是怎样一个感想,但和猫的感情却终于没有融和;到了北京,还因为它伤害了兔的儿女们,便旧隙夹新嫌,使出更辣的辣手。“仇猫”的话柄,也从此传扬开来。然而在现在,这些早已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改变态度,对猫颇为客气,倘其万不得已,则赶走而已,决不打伤它们,更何况杀害。这是我近几年的进步。经验既多,一旦大悟,知道猫的偷鱼肉,拖小鸡,深夜大叫,人们自然十之九是憎恶的,而这憎恶是在猫身上。假如我出而为人们驱除这憎恶,打伤或杀害了它,它便立刻变为可怜,那憎恶倒移在我身上了。所以,目下的办法,是凡遇猫们捣乱,至于有人讨厌时,我便站出去,在门口大声叱曰:“嘘!滚!”小小平静,即回书房,这样,就长保着御侮保家的资格。其实这方法,中国的官兵就常在实做的,他们总不肯扫清土匪或扑灭敌人,因为这么一来,就要不被重视,甚至于因失其用处而被裁汰。我想,如果能将这方法推广应用,我大概也总可望成为所谓“指导青年”的“前辈”的罢,但现下也还未决心实践,正在研究而且推敲。
一九二六年二月二十一日。—狗、猫、鼠
zoeimayday
战国时期,天下百姓深陷内忧外患之中,群雄并起,各种势力互相倾轧......主人公横空出世,行侠仗义,奇谋迭出,谋的是协助大王平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