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浴

好像这世界非得是一男一女在一块才正常。我自己跟自己都难相处，不能想象去和一个男人相处一辈子。 高一层的审美，恰是审丑。 高一层审美？无定龇牙咧嘴对这全新的概念笑了。那时的丑，是彻头彻尾的丑，是宿命的丑。那丑丑得多么悲惨，因为他绝对没任何转机和选择地丑着。它只得那样丑着，否则就什么都不存在了。丑是唯一证实他存在的质地。

我的爱，就在那儿，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你要，就可以信手拈来。然而，不论你要不要，它都在那儿，是你的。许多年后，不论你在哪里，你或许幸福也或许不幸，假如你忽然想到我，想到我的爱和祝福，你若因此感到一点儿安慰，这便是我全部的祈求了。

他仍笑着，眼睛却看着别处：“那怎么办呢？穗子，我总得忘了你啊” 我吃了一惊，瞪着他。一时间，我想起天下所有少男少女的追逐嬉闹、拌嘴、娇嗔、无目的的在路上逛、啃冰糖葫芦。这一切他们有，我没有。我嫉妒王晓雪，我是嫉妒这些。我嫉妒这些我没真正尝过就要永远失去的东西

“然后呢？”我笑着问。 “然后我们双方父母就开始拉扯亲家。”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处呗，要处得不坏，就结婚。”他仍笑着，眼却看向别处：“怎么办呢？穗子，我总得忘了你啊。”

郑炼笑得几乎有些嚣张。我嗔他：去你的。笑完，他问我现在感觉怎样？我说难讲得很：半是幸福半是痛苦。他说他明白这感觉，还说没有痛苦的幸福是卑微的。

我们无表情地拍着它大而丰满的脑袋，它并不认识小周手上的狗笼头，但它毫无抗拒地任小周摆布，半是习惯，半是信赖。就像我们戴上军帽穿上军服的那一刻，充满信赖地向冯队长交付出自由与独立。

“你看，教我怎么办？我还是把你逗哭了” 他摇摇头，缩回手。 仍是那种充满爱怜的笑。“你这么小，让我怎么忍心接受你？……我只能等几年，等你长大些，那是你要是还爱我，还不嫌我老，你就到我身边来吧” 我想他同时也在等自己，等待他的体温，血性，情感都逐一回来。

老五两个星期前病故在一家地段医院里，他所有的稿酬都付了医药费。他没给这个家庭留下什么，但也没带走什么。

没有痛苦的幸福是卑微的。

有一页，他写着在三十岁前，他要完成多少件事。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他要旅行一万里、写一本书、种活一百棵树、办一个个人画展、乘一次飞机、谈一次恋爱。”

我头次见这么小个屋里装这么大一家人。喝稀粥的声音响得山摇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