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彼得堡到斯德哥尔摩

暴雨向大地斜下它的标尺， 在高空建造巢穴或囚笼，为狮子家族， 不用螺钉或螺母。 雨和雪 将宣布 你的出走。 你再不是感冒的奴隶。

有时他们给我们鱼吃， 却不给吃鱼的刀和叉。

诗人，我再重复一遍，是语言赖以生存的工具——或者，让我引用我所敬重的奥登的话说，他便是语言借以生存的一个人。 写诗的人之所以写诗，首先因为写诗是良知、思维、认识宇宙的非凡的加速器。一旦领教过这种加速度，你便不可能克制再次体验它的愿望；你会依赖这个过程，正如有人离不开毒品或烈酒。一个如此依赖语言的人，我猜想，就是人们所谓的诗人。

狂妄不能改造我们的命运， 证明我们与造物主同一形象。 坟墓才把人变成一种模样。 既然活着，让我们取不同的姿态！ 我们何必匆匆离开这府第， 我们不能评判乡土。我们 个人的无耻黏住了正义的剑； 继承人，权力，在更强者的手中…… 我的祖国，……外国的先生们， 来访的辛西娅，像现代哲人， 围观马槽里那新的诞生。 圣婴在熟睡。一颗晶亮的星， 像洗礼盘下的炭火闪光。 来访的人，不触摸他的头， 却用圆形的谎取代光环， 用流言淹没处女的生育， 用沉默冷落孩子的父亲……

河舔着胸肋，阴暗地唧哝； 鱼儿从桥栏上向下眺望， 晕眩得滑出时间，落入永恒， 仿佛被爆炸的波浪掷出。

亲爱的弗洛伊德博士，我向你 道再见，你凭（我们缺少的）直觉， 将下体与大脑连成桥梁 横架在那灵魂之河上。 别了先知，你说过“的确， 你们失去的只有锁链。”其实 还失去良心——如果要深谈。 这是你的真理，卡尔，老伙计。

这天名称简单：“九月一日” 秋天的时光，儿童上学堂。 波兰边境，德国人竖起铁栅。 他们的坦克，宛如用手指 抹平巧克力糖上的锡纸， 碾平波兰枪骑兵。 摆上酒杯！ 让我们干杯，为第一批列上 学校的点名簿般牺牲者 名单的枪骑兵。 再次听见 白桦在风中飒飒；死的树叶 筛落，降在没有孩子声音的 低矮屋顶上，像是落地的 波兰军帽。云朵低声爬过天空， 回避黄昏窗口那死亡的眼眸。

火，你可以听出，正在熄灭。 角落的暗影不息的颤抖。 黑暗的喷发是墨色的问号， 吞没我的下巴，揉皱我的纸。 时钟的双臂已完全隐没， 不见形影，也听不出声音。 火死了，你能听出，它死了。 而亮点已刻在你的眼里。 或者说烙上了这片暗夜。

既然城市对它的居民是 中心广场和塔楼， 对走近它的漂零人， 不过是荒郊。

遐想标志出世界的觉醒。 艺术致力的目的，似乎是 准确表现，而非将我们蒙骗， 因为它的根本法则无疑 宣告了一切细节的独立。 那么点燃蜡烛吧！何必再 说什么启明人们的懵懂。 我们谁也不是他人的主宰， 虽然常被这恶兆的念头纠缠。 美丽的姑娘，不该由我拥抱你， 你也不该泪水涟涟将我责备。 既然烛光闪闪，亲爱的，照亮 事物自己的世界而非荒凉的思想。

智者不会去了解你的姓名， 你的上空也没有燃烧的星宿。 只有同一种疲乏的声音—— 风儿阵阵嘶哑的呼号。 暗影落下你慵懒的双眼 有如床头孤独的烛光死灭， 只因这里的日历只生出暗夜 直至蜡烛的储存耗绝。

雨把路淹成了 河。 我在马车上带了把 桨。 我给马颈圈，那救生背心， 抹上油。 以防万一。 我很谨慎。 这路顽固得像 河。 灰树的阴影是 鱼网。 我的马绝不肯品尝泥浆汤 烩的菜。 咿咿呀呀的车轮不客气地 拒绝它。 真正的春天还未来到，只是一点 气息。 世界被撞成碎片， 被弯曲。 衣衫褴褛的村庄 跛着腿。 正直只存在于 厌倦的目光中。

我既已用墙与世界隔绝， 又何妨再用墙与自己分离。 不用斫木树篱，玻璃镜子 依我看是最理想的工具。

两片嘴唇似被冰封，钳成贝壳， 其中潜藏着无声的咆哮。

当你在那片土地把我思念， 虽然说这句话并非预见将来， ——眼睛怎肯相信这不是预言， 挂上泪珠当作望远镜—— 不过是遐想，而过于优柔的 想象的游丝，在墨汁一般 日子的汪洋里，难以挂住 这伟大事件的确切的时间； 所以，当你远隔七片大洋， 远隔着数目相近的几片陆地， 终于把我思念，（不过，我 还要说：泪水使一切要求退缩， 却不能枯萎以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