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的最后诱惑

……这其中对他影响最大的还是尼采，后来他自己曾经说过，是尼采教导他，一个人获得自由的唯一途径是斗争——即献身于一个事业，并为之斗争，没有任何畏惧，也不抱要想得到任何报酬的希望。 但是成功却带来了完全的误解和诋毁，幸而他已学到了尼采的教诲：争取自由的斗争不能有任何畏惧，也不能存任何报答的希望，才能将这一切吵嚷置之度外。

……1957年他访华归途在广州误种天花疫苗病死德国，遗体运回希腊安葬，希腊大主教仍拒绝让他的遗体停放在教堂中让人瞻仰……

老教士摇了摇头。“马利亚，折磨你儿子的不是一个魔鬼。不是魔鬼，是上帝——叫我怎么办呢？” “难道没有办法给他治治吗？”不幸的母亲哀求道。 “那是上帝，我告诉你。没有办法给他治好。” “为什么上帝要他受这份罪呢？” 老驱魔师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 “为什么上帝要他受罪呢？”母亲再一次问。 “因为他爱他。”老拉比过了半天才这么说。

我想结婚，我想要抹大拉做我的妻子。即使她是个妓女，我也要。她走上这条路，是我的错，所以我要救她。我要救的是抹大拉，不是这个世界，也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王国。

他一点也不像他父亲。他也不像任何人。他每天都在变化。他不是一个人。他身上集合了很多的人。

抹大拉浑身发抖，生气地将头发挽成一个结，用一根红丝带扎了起来。过了好长时间，她才说：“不是七个魔鬼，玛利亚的儿子，是七道伤口。你要明白，每个女人都是一只受伤的母鹿。女人很可怜，她没有其他的欢乐，只能舔着自己的伤口。”

如果他是个真男人，拯救她当然就是他的分内之事。这个女人当然不会去关心什么斋戒、祈祷、修道院。这些根本就不是拯救她的途径。这些途径是无法拯救一个女人的。带她离开这张床，在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开一家小店，然后结婚生子，和其他人一样酸甜苦辣都尝一遍。这才是拯救女人的唯一途径，也是拯救这个男人的唯一途径！

抹大拉叹了口气，继续低声地说：“那是我有生以来享受到的最大的快乐。”说完，停顿了一下，“你知道吗，耶稣，我从此就一直在寻找着这种快乐。在这么多男人身上，我就是找不到。”

“有人进来了。一定是上帝，上帝……还是魔鬼？谁能区分他们？他们常常互换面孔。上帝有时候变成一片黑暗，而魔鬼则是一片光明；人的脑子完全被搅乱了。”

终有一天，人们既不崇拜基利心山上的上帝，也不崇拜耶路撒冷的上帝。这一天实际已经到来。上帝是一种精神，而精神只能用精神来崇拜。

基督具有双重性，即，既渴望获得神性，又渴望获得人性。

灵与肉，双方的力量愈强大，其战果就愈丰富，其和谐也就愈坚实。上帝不喜欢脆弱的灵魂和优柔的肉体。灵魂喜欢与一个身强力壮且富有挑战性的肉体进行抗争，它是一只永远吃不饱的食肉的鸟；它不仅吃肉，而且还会通过消化与吸收，让肉体消失。

他躲在自己家里，心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洗刷这一耻辱，证明自己比他们强，并超过所有的同龄人。尽管那么多年过去了，但那道伤痕仍然难以愈合。他仍然在逃避者。

“你这个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我就是要骂你胆小鬼！你终生都将一事无成！”

他是谁？究竟是谁的儿子？他一点也不像他父亲。他也不像任何人。他每天都在变化。他不是一个人。他身上集合了很多的人。

她的胸衣已经快掉下来了，但她还是毫不在乎地向人群走来。嘴唇上和脸上的胭脂已经没有了。面对那个即将被处死的男人，整整流了一夜的泪，她的眼睛蒙胧而呆滞。看到自己的父亲转过头去，抹大拉苦笑了一下。对于所谓的耻辱、对上帝的恐惧。还有父亲的爱、众人的议论，抹大拉早已不放在心上了。谣传说，抹大拉身上附有七个魔鬼，但她的心中没有魔鬼，而是七把尖刀。

抹大拉突然间爆发出一阵粗狂的撕心裂肺的大笑。听到这笑声，你会以为她的嗓子就要被撕裂成碎片了。

“他让我心碎，实在让我心碎。”抹大拉眼里含着泪水，有两滴眼泪挂在睫毛上，怎么也不肯滴落下来。

“抹大拉，你听我说，让我把话说完。你不要这样绝望。我到这里来，就是要把你从泥土中救出来。这是我来这里的唯一目的。我也犯过许多的罪，我现在就是到沙漠里去清洗我的罪孽的。你知道的，抹大拉，在我犯下的所有罪孽中，给你带来的灾难，是让我感到最深重的。”

“什么灾难？”抹大拉尖声问道，“我过得很好，很不错。我不需要你高贵的同情，我完全可以孤军奋战。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男人的，或者上帝的，或者魔鬼的，都不需要。我可以一个人战斗来拯救自己，并且我也一定能拯救自己。”

“泥土？” “是的，泥土！耻辱之泥！污秽之泥！还有这张床，还有我的身体。你看看我的身体，全身上下每一处都留有全世界各国男人的齿痕和口水，留有他们的汗臭和粘液。不要用你这双色迷迷的眼睛望着我。离我远点，你是个胆小鬼。我不想在这儿看到你。不要碰我！你让我感到反胃。为了忘记一个男人，也为了拯救我自己，我只好委身于所有男人。”

抹大拉又发出了可怕的笑声，说：“你就只会像只绵羊，可怜巴巴地说：‘妹妹，妹妹，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要拯救你！’可是，不，你并没有像个男人那样，抬起头，说出心里话。你渴望得到我的身体，可你不敢说出来。你只会责怪说我灵魂肮脏，要拯救我的灵魂。你说的灵魂是什么意思呢？你这个白日梦患者！女人的灵魂就是她的肉身。这一点，你是很清楚的。但你没有勇气像个男人那样，将这颗灵魂抱在怀里，亲她吻她，然后拯救她。我既可怜你，又鄙视你！”

年轻人被羞辱得满脸通红，高声叫了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你已经被七个魔鬼附身了，是的，七个。你那可怜的父亲说的一点没错。”

抹大拉的眼里噙满泪水。她用手掌将眼泪擦去，咆哮起来：“你到底到这里来干什么来了？就这样呆呆地站在我的床边。你究竟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你快点滚吧！” 玛利亚的儿子超抹大拉走近一步，说：“回想一下我们俩小时候的场景吧……”

“我记不得了。你究竟是不是男人啊？瞧你那口水流的。你难道不为自己感到羞耻吗？你从来不敢像个男人那样挺直了腰板，什么是都自己承担。你不是拉着你妈妈的裤腰带，就是依靠我，或者依赖上帝。你胆小如鼠，从来就没有站直过。因为胆小，你从来不敢问问自己的灵魂，或者看看自己的身体。现在，你又想到沙漠里去，躲起来。这不是自欺欺人吗？不就是胆小吗？可怜的家伙！胆小鬼！胆小鬼！我可怜你，鄙视你！每次想到你，我的心都会破成两瓣儿。”

一个人只有先走到深渊边上才能生出翅膀来。

两种声音在年轻人脑子里混搅在一起，他突然觉得人类的所有挣扎都不过是一场儿戏。

“弥赛亚不会这样来临，他永远也不会抛掉身上的破烂衣服，永远不会戴王冠。人同上帝也不会跑去救他。所有的人——除了那些最虔诚的人，谁都要抛弃他。他将孤独地死在一座荒凉的山顶，头上戴着荆棘编的冠冕。”

寂静逃遁了。幸福、宁静的夜晚充满了苦痛。人们的手足扭曲着、翻动着，寻找不到憩息的位置。心儿在悲叹。几百张嘴迸出绝望的、执著的喊叫，在上帝践踏过的这一片无声混乱中拼命想汇合在一起，想喊出郁积在他们胸在上帝践踏过的这一片无声混乱中拼命想汇合在一起，想喊出郁积在他们胸中的愿望。但是他们却喊不出来；他们的嘶叫声支离破碎，成为毫无意义的呓语。

人们高声呼唤着上帝。头地上的空气开始燃烧起来，呼呼地冒着火焰，把天地连成一片。所有人的心灵都震颤起来。这个游岩石、草木和人的肉体构成的世界变得越来越淡，几乎已经变得透明了；出现在它背后的是一个未来的世界，一个由火焰和天使组成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