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村庄
一个人的村庄内容简介
2001年再版,题为《一个人的村庄:后工业化社会的乡村哲学》,亦使用相同ISBN。
热门摘录
故乡是一个人的羞涩处,也是一个人最大的隐秘。我把故乡隐藏在身后,单枪匹马去闯荡生活。我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走动,居住和生活,那不是我的,我不会留下脚印
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早晨,时候到了人会自己醒来。
我只是耐心地守候过一只小虫子的临终时光,在永无停息的生命喧哗中,我看到因为死了一只小虫而从此沉寂的这片土地。别的虫子在叫。别的鸟在飞。大地一片片明媚复苏时,在一只小虫子的全部感知里,大地暗淡下去。
心地才是最远的荒地,很少有人一辈子种好它
不知道住多少年才能把一个新地方认成家。认定一个地方时或许人已经老了,或许到老也无法把一个新地方真正认成家。一个人心中的家,并不仅仅是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是长年累月在这间房子里度过的生活。尽管这房子低矮陈旧,清贫如洗,但堆满房子角角落落的那些黄金般珍贵的生活情节,只有你和你的家人共拥共享,别人是无法看到的。走进这间房子,你就会马上意识到:到家了。即使离乡多年,再次转世回来,你也不会忘记回这个家的路。
我太年轻,根扎得不深,躯干也不结实。担心自己会被一场大风刮跑,像一颗草一片树叶,随风千里,飘落到一个陌生地方。也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风把你一扔就不见了。你没地方去找风的麻烦,刮风的时候满世界都是风,风一停就只剩下空气。天空若无其事,大地也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有你的命运被改变了,莫名其妙地落在另一个地方。你只好等另一场相反的风把自己刮回去。可能一等多年,再没有一场能刮起你的大风。你在等待飞翔的时间里不情愿地长大,变得沉重无比。
很多年前,我们都在的时候,我们开始了等候。那时我们似乎已经知道,日后能够等候我们的,依旧是静坐在那些永远一样的黄昏里,一动不动的我们自己。
马老得走不动时,或许才会明白世上的许多事情,才会知道世上许多路该如何去走。马无法把一生的经验传授给另一匹马。马老了之后也许跟人一样。它一辈子没干成什么大事,只犯了许多错误,于是它把自己的错误看得珍贵无比,总希望别的马能从它身上吸取点教训。可是,那些年轻的活蹦乱跳的儿马,从来不懂得恭恭敬敬向一匹老马请教。它们有的是精力和时间去走错路,老马不也是这样走到老的吗?
那时要紧的事远未来到我的一生里,我也不着急。要去的地方永远不动地呆在那里,不会因为我晚到几天或几年而消失。要做的事情早几天晚几天去做都一回事,甚至不做也没什么。我还处在人生的闲散时期,许多事情还没迫在眉睫。也许有些活我晚到几步被别人干掉了,正好省得我动手。有些东西我迟来一会儿便不属于我了,我也不在乎。许多年之后你再看,骑快马飞奔的人和坐在牛背上慢悠悠走路的人,一样老态龙钟回到村庄里,他们衰老的速度是一样的。时间才不管谁跑得多快多慢呢。
人最大的毛病是,爱以自己的习好度量其他事物。
“坐在土墙根的老人,头点一下,又点一下,这个倔强的人在岁月中变得服帖,他承认了命运。”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
爹,你到土里去找,我们在地上找。 我们家要是一棵树,先父下葬时我就可以说这句话了。我们也会像一棵树一样,伸出所有的枝枝叶叶去找,伸到空中一把一把抓那些多得没人要的阳光和雨,捉那些闲得打盹的云,还有鸟叫和虫鸣,抓回来再一把一把扔掉。不是我要找的,不是的。 我们找到天空就喊你,父亲。找到一滴水一束阳光就叫你,父亲。我们要找什么。 多少年后我才知道,我们真正要找的,再也找不回来的,是此时此刻的全部生活。它消失了,又正在被遗忘。
那时要紧的事远未来到我的一生里,我也不着急。要去的地方永远不动地呆在那里,不会因为我晚到几天或几年而消失;要做的事情早几天晚几天去做都一回事,甚至不做也没什么。也许有些活我晚到几步被别人干掉了,正好省的我动手;有些东西我迟来一会儿便不属于我了,我也不在乎。许多年之后你再看,骑马飞奔的人和坐在牛背上慢悠悠赶路的人,一样老态龙钟回到村庄里,他们衰老的速度是一样的。时间才不管谁跑得多快多慢呢。
所谓永恒,就是消磨一件事物的时间完了,这件事物还在。
一个人走过一些年月后就会发现,所谓的道路不过是一种摆设,供那些在大地上瞎兜圈子的人们玩耍的游戏。它从来都偏离真正的目的。不信去问问那些永远匆匆忙忙走在路上的人,他们走到自己的归宿了吗,没有。否则他们不会没完没了地在路上转悠。
夜里说过的话都可以不算数。玩过多少年,多少代之后,捉迷藏成了一种无法失传的黑暗游戏,它把本该由许多人承受的一个瞬间的黑,全部地留在玩过它的每一个人心里。
一个人老的时候,是那么渴望春天来临。尽管春天来了她没有一片要抽芽的叶子,没有半瓣要开放的花朵。春天只是来到大地上,来到别人的生命中。但她还是渴望春天,她害怕寒冷。
家是很容易丢掉的,人一走,家便成一幢空房子。锁住的仅仅是一房子空气,有趣的家具不会等你,有轱辘的车木不会等你,你锁住一扇门,到处都是路,一切都会走掉。门上的红油漆沿斑驳的褪色之路,木梁沿坑坑洼洼的腐朽之路,泥墙沿深深浅浅的风化之路,箱子里的钱和票据沿发黄的作废之路...无穷无尽的走啊。
一个看清了一生事业的人,总是在笼罩众人的黑暗中单独地开始了行动
树是一场朝天刮的风。刮得慢极了。能看见那些枝叶挨挨挤挤向天上涌,都踏出了路,走出了各种声音。在人的一辈子里,人能看见一场风刮到头,停住。像一辆奔跑的马车,甩掉轮子,车体散架,货物坠落一地,最后马扑倒在尘土里,伸脖子喘几口粗气,然后死去。谁也看不见马车夫在哪里。 风刮到头是一场风的空。
一堵老墙和一个老人一样,在村里拥有自己的声誉和地位。如果一堵老墙要倒了,墙身明显的西斜,谁都说这堵墙站不到明天了。人往墙根两米远处用黑灰溜一条线,站在线外边远远地看,没有谁会动手把它推倒。墙啥时候要倒是墙的事情。墙直着身子站累了,想斜站一阵也不一定。即使墙真要倒了,一堵墙最后的挣扎和坚持我们也不得干涉。就像一个人快要死了,我们也只能静静站在旁边,等死亡按照它自己的时辰和方式缓缓降临。我们不能因为这个人反正要死了,推他一把,照头给一棒子。
很多年前,我们都在的时候,我们开始了等候。那时我们似乎已经知道,日后能够等待我们的,依旧是静坐在那些永远一样的黄昏里,一动不动的我们自己。
我想,到我老的时候,我会慢慢知道老是怎么回事,我会离一条老狗的生命更近一些,就像它临死前偶尔的一个黄昏,黑狗和我们同在一个墙根晒最后的太阳,黑狗卧在中间,我们坐在它旁边,背靠着墙。与它享受过同一缕阳光的我们,最后,也会一个一个地领受到同它一样的衰老与死亡。
一个人心中的家,不仅仅是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是长年累月在这间房子里度过的生活。
人的去处大都在人一生里,人咋走也还没走出这一辈子。 生活单调得像篇翻不过去得枯涩课文,硬逼着我将它记熟、背会,印在脑海灵魂里。除了荒凉这唯一的读物,我的目光无处可栖。
每次睡着都是一次人生历险啊。……你总是身不由己来到一生中的一些日子,这些日子一天比一天远离你。
我一回头,身后的草全开花了。一大片。好像谁说了一个笑话,把一滩草惹笑了。 我正躺在山坡上想事情。是否我想的事情——一个人脑中的奇怪想法让草觉得好笑,在微风中笑得前仰后合。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半掩芳唇,忍俊不禁。靠近我身边的两朵,一朵面朝我,张开薄薄的粉红花瓣,似有吟吟笑声入耳;另一朵则扭头掩面,仍不能遮住笑颜。我禁不住也笑了起来。先是微笑,继而哈哈大笑。 这是我第一次在荒野中,一个人笑出声来。
而牛知不知道它们的下场呢?它们会不会正天真地想,是人在爱护它们抬举它们呢。它们耕了一辈子地,拉了一辈子车,驮了一辈子东西,立下大功劳了。人把它们当老工人或劳动模范一样尊敬和爱戴,从千万头牛中选出些代表,免费乘车到城里旅游一趟,让它们因这仅有的一次荣耀而忘掉一辈子的困苦与屈辱,对熬煎了自己一生的社会和生活再没有意见,无怨无悔。 牛会不会在屠刀搭在脖子上时还做着这样的美梦呢?
每个人最后都是独自面对剩下的寂寞和恐惧,无论在人群中还是在荒野上。那是他一个人的。 就像一只虫、一棵草,在它浩荡的群落中孤单地面对自己的那份快乐和痛苦。其他的虫草不知道。
一个人的村庄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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