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宓日记--第3册(1925-1927)

知萧君将于日内移眷南下或赴东南大学，拟邀柳（诒徵）、汤（用彤）、叶（企孙）、熊（庆来）等往，重组该校之团体，但独不邀宓。宓在势在理，亦决不能往。近顷人心颇皇皇，宓决拟于政局改变，党军得京师，清华解散之后，宓不再为教员，亦不从事他业，而隐居京城，以作为售稿为活，中英文并行。每月期得100或120元，寓中用度，至极节缩，得此亦足，庶于出处大节无伤，亦可独立自全也。

又接毛彦文圣诞节晚来函，所感极深。复一长函，并以前所作《代友题沧海珠说部》一诗写示之，且明释此诗之意。毛女士允以与君毅来往函件及昔年日记，供宓撰作小说之材料。宓拟暑假中赴南京阅看，并携往焦山，静居一二月，以资研究，而定结构云。

见说前情不忍听，围城八月苦生灵。负嵎双虎恣残虐，入釜群鱼泣血腥。逼饷真成敲骨髓，搜粮直欲尽罍瓶。当头炮火兼饥馑，地狱人间我未经。

宓随同陈寅恪，行拜跪礼。学生等亦踵效之。宓思前年来京，清华学校命宓迎请王先生到此讲学。今甫二载，而送王先生灵榇至此庙中。宓始终襄随其间，亦云惨矣。宓又思宓年已及王先生之三分之二，而学不及先生十之一。王先生忠事清室，宓之身世境遇不同。然宓固愿以维持中国文化道德礼教之精神为已任者，今敢誓于王先生之灵，他年苟不能实行所志，而淟忍以没;或为中国文化道德礼教之敌所逼迫，义无苟全者，则必当效王先生之行事，从容就死。惟王先生实冥鉴之。

宓以一己之志业告桥川，谓中国人今所最缺乏者，为宗教之精神与道德之意志。（新派于此二者直接、间接极力摧残，故吾人反对之。）而欲救中国，舍此莫能为功。不以此为根本，则政治之统一终难期。中国受世界影响，科学化、工业化，必不可免。正惟其不可免，吾人乃益感保存宗教精神与道德意志之必要。故提倡人文主义将以救国，并以救世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