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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陪着妻在山间的小路上提灯笼,他们像两只迷路的萤火虫在黑夜里寻觅那群小孩子,直到点完了所有的蜡烛,都没有找到。 那个夜晚,妻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固执。 那也是他们在山上的日子里唯一的一次失眠。 半夜,他们客厅里的灯还亮着。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妻说。 “什么游戏?” “就是各自写下一句最想告诉对方的话,然后装在一个玻璃罐子里,再把它埋在土底下,过二十年之后才可以挖出来,看看对方写了什么。” “无聊。” “哪会无聊。” 他知道他拗不过妻。他取过妻预备好的纸片,走进书房里去。
父亲取出口袋里的卫生纸放在我面前备用,他像面对一位长辈似的对待我,令我终生感激。我知道父亲拙于言辞,在面对生命中难以省略的伤痛时,更无力打破沉默。
那天晚上,是个寒冷的夏夜,父亲和我相对无语,临走前,他对我说了一句话:“好好活下去,不一定要在意别人的话,人生有时候要走自己的路。
父亲在我心中的无名英雄形象,变成了一个用白色漆线勾勒在柏油路面上的空白轮廓,肢体虽然扭曲,但是依然完整。南来北往的车辆不断地从父亲的轮廓上压辗而过,每压一回,关于父亲的生前种种便更加清晰起来。父亲依旧活在我的心中,依然继续为我增添新的记忆,只是不再与我分担新的悲伤。
父亲的轮廓日益模糊、褪色,终至消失不见。旧的路面被刮掉了,重新铺上一层新的碎石和柏油。那份曾经不止一次支持我活下去的力量将永远埋藏,不为外人所知,包括父亲在内。
我的眼前又恢复成一片黑暗。我坐在床沿,紧握双拳,心中又重新燃起了一股想死的念头。
1966年2月9日出生于台湾高雄县冈山镇(今高雄市冈山区) 2004年4月5日辞世,得年39
我想,人天生就喜欢躲藏,渴望消失,这是一点都不奇怪的事;何况,在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们不就是躲得好好的,好到连我们自己都想不起来曾经藏身何处?也许,我们真的曾经在一根烟囱里,或是一块瓦片底下躲了很久,于是,躲藏起来就成了我们最想做的事。
人一旦开始躲藏就很难停下来了,这点我始终深信不疑。我总是怀念着躲在一个寂寞的角落里含着一颗糖的滋味,还有那一声划破寂静,和同伴们争先恐后地奔回起点的尖叫声。
我爸爸要出门搭交通车上班的时候,看见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他说:“学生时代是人生最好的黄金时期。”想到未来还会比现在更糟,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几乎要发抖起来。
我好像是第一个到学校报到的国一新生,这使我不愉快的童年时光比别人更长了一点点。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独自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感觉好像一只被人用水灌出来的蛐蛐。
我尝试过很多方法来捕捉片刻的宁静,比如包裹在两层大棉被里面,把头浸在水桶里,或是待在孔兆年的防空洞里,可是依旧有不间断的杂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然后,我昏倒了。 下课之后,很多同学挤到保健室来看我,把我团团围住。我感到很灰心,没想到寂寞也是闹哄哄的。
那时候,只觉得一堆假钱在那儿转来转去的很有意思,后来才渐渐了解为什么玩大富翁要掷骰子,为什么盖了房子的地方会提高过路费,为什么一路上常常会遇到“机会"和“命运”;还有,为什么进监牢比盖別墅容易得多……
看着地上的碎叶片,我心底的窃笑化作一团拥挤、细小的水泡,不断地上升扩大,发出像豆荚绽裂般的清脆声。
我深陷在沙发上,好像被一团棉絮包裹着,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沙漏,一股细细的白沙,正无声地往下渗透、流散。我听见沙粒降落的声音。
加油、冲刺的呼喊声,像一列急驰的火车向我逼近。我渴望躲藏在一棵树叶浓密的大榕树上,即使是用一种很陌生的姿势躲在一个阴暗寂寞的角落里。 我哭了。
显然,《送行》说的是送行这件事,小说中的人物一个接一个地送人、被送,渐行渐远、不知所终,也就吻合了作者所采取的这种叙事方式。——张大春
我想到那些蒸饺原先蹲在竹笼子里高兴地窃窃私语着的样子,我想到这个世界上必定还有类似蒸笼那样温热且快乐的角落。
我想,或许我再也无法躲得比这次更好了。在无人的城楼间,我像是那些没有生命的道具。我轻轻跨过一道僵硬的门槛,走进一座冰冷的天井,痴傻地望着一卷透光的竹帘发呆。我细细地抚摩一扇花格窗,像是在抹掉我身上的灰尘。我记得,我买了一串糖葫芦,嚼着酸苦的果核,沉浸在一片无声的寂寞里。
“华盛顿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大概还在种樱桃树吧?”
在那遥远又寒冷的月球上,有一个叫做吴刚的人正在挥舞着沉重的利斧,朝着那棵怎么也砍不到的大桂树砍去,汗如雨下;而我则是在距离遥远又寒冷的地球上,从一扇小小的窗口里默默地望着他,和他一样,一无所获。
他起身推开玄关的纱门,步下一级石阶,麻绿水凉的石面总是令他感伤,像是个女子贞定的心意。站在那株高大的茶花树旁,又总是让他联想到:妻的前世也许是一个日本女子?一个热爱白色山茶花的日本女子
刻意把生命中原本具有高贵感的动机说得可笑不堪,似乎是哲生的习惯。
毕竟,后来他还是像《父亲的轮廓》里那个逃家的父亲一样,决定离开了,生命看来自有其庄严的出口,不须要烧水沟的闹剧了。
每天早晨,他都厌恨着自己浮肿的躯体,认为它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今天也不例外,沉进浴缸里的时候,他想到一个憎恶自己的原因:就像一切会腐坏的东西一样,肉体终究无可挽救。
热水将皮肤泡软之后,身体的酸痛感暂时消失了,轻盈盈的无聊从水底慢慢升起一如马桶水箱内的浮球。他木然坐起,扛起自己的体重,将水塞子自下方拔起,抽出浴巾,擦干酒红发皱的皮肤。
对他来说,画面上快速流动的新闻事件和人物面孔,就像前方一大群愈聚愈多的鸽子一般,可以使人分心,不再注意自己。今天也不例外,他借着一件发生在加尔各答的空难事件暂时忘了母亲,还有他正要开始思念的童年时光。
列车娓娓地从几楼高的住户窗外滑过,像一抹悠哉的云朵。他喜欢这样在半空中游过窗外的那些水泥方格,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像一只离群的鸽子,一只落在电线杆上冷眼旁观的灰鸽子。
寂寞的游戏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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